我的繁星海潮_分卷阅读_16
作者:凉蝉      更新:2020-08-06 19:40      字数:3953
  商稚言什么都没想,她就是觉得家里令人窒息,一分钟也不愿多呆。她往书包里塞了几件衣服,决定去孙羡家里住一晚上。
  那时候孙羡还没出门上晚自习,她在电话里答应收留商稚言。商稚言骑车才刚离开海堤街,车链子又断了。等她终于修好,便碰上了余乐。
  听她囫囵讲完,只有谢朝流露了同情,但他还没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余乐已经大手一挥:“不行,你回家。”
  商稚言:“我带了衣服。”
  余乐:“那也不能去我家换啊!”
  商稚言:“我不换了,我去买点吃的等你们。咸鱼吧见!”
  余乐和谢朝面面相觑,最后吐出一句:“她好烦啊。”
  谢朝只是笑。
  两人回余乐家换了干净衣服,余乐叮嘱母亲清扫客房让谢朝住一晚上。来到咸鱼吧时,商稚言已经在卫生间里换了干燥暖和的外套,拎着两袋烧烤等他们。
  城市里有山,但平原地带,海拔都不太高。谢朝骑车蹬上山腰,叹气:“这跟我家乡的山坡差不多。”
  前往灯塔要绕过这座山,抵达一处人迹罕至的海滩。灯塔就伫立在海滩岩石上,黑夜中一束灯光穿透薄雾与天穹,射向远处。
  他们在礁石上分吃了所有的烧烤,谢朝吃得最多,他太饿了。眼前的灯塔外观陈旧,但应该已经经过修缮,与奶奶所说的灯塔不是同一个东西。在奶奶的回忆里,海边灯塔有守塔人,由村人轮流担任。守塔人会在透镜后高举着煤油灯,灯光被放大、散远,为归港的渔船指明方向。
  此时塔下大门被铁链锁紧,空无一人。星辰遍布天空,海潮涌动,在他们脚下发出节奏不明的声音。余乐擦干净手,跳了起来:“来来来,来喊几声,喊出来心里会舒服得多。”
  他当先冲着大海吼:“商稚言——好烦啊——”
  商稚言跳起来踢他,他躲开了,一把将谢朝拉起来:“跟我一起喊,来来来。”
  谢朝冲着大海吼:“商稚言——要当大记者——”
  余乐愣了:“你这个叛徒……”
  商稚言跑到谢朝身边,和他一样扬声喊:“谢朝——要制造——最厉害的——机器人——”
  余乐:“两个叛徒!我呢!我的呢?”
  谢朝揽着他肩膀:“余乐——考上——清华——”
  商稚言:“余乐——收到——小南的——短信——”
  余乐高兴了:“我要——收短信!!!”
  灯塔下一片乱七八糟的嚷嚷,全是他们的声音,“我要变好看”“我要看火影忍者和猎人的结局”“我要自己住”……等等等等。
  直到喉咙沙哑他们才消停。余乐看了眼时间,提醒商稚言:“十点了,晚自习放学,你回家吧。”
  商稚言终于说了实话:“我是想回,但我忘记带钥匙了。”
  谢朝想起,自己也没带钥匙。
  “你家又不是没人。”余乐催促她,“走吧啊,乖。”
  “不想跟爸妈讲话,我再给孙羡打个电话。”她仍旧精力充沛,“让她跟我爸妈讲清楚,我今晚在她家里过夜。”
  打完电话,两个男孩打算护送她前往孙羡的家。商稚言却挥动手臂:“我想去网吧。”
  余乐:“……你自己去吧,我跟谢朝回家了。”
  商稚言:“好,拜拜。”
  他回头走了几步,发现谢朝并没跟上来,还和商稚言站在一块儿。余乐气急:“你也跟她一起闹?回家睡觉啊,明天周一,你们不上学了?”
  “那我陪她去。”谢朝说,“不能让商稚言一个人去网吧,现在太晚了。”
  商稚言看着余乐:“乐仔……”
  余乐没辙了:“我对那种地方可一点儿都不熟悉啊,我不常去。”
  十五分钟后,他在网吧柜台前拍下自己的学生证和校徽:“押证,要一个包厢,三机的有没有?那来个二机吧。买三个小时。”
  商稚言和谢朝看他的目光充满钦佩:“很上道嘛乐仔。”
  余乐:“嘘!”
  三小时变成了五小时,最后余乐在包厢里玩了一个通宵。商稚言和谢朝对游戏不感兴趣,俩人戴着耳机看完两部电影,因为太困而在小包厢的沙发上睡了过去。余乐在游戏结束与重新开局的间隙里回头看他俩,两人靠在一起呼呼大睡,商稚言脑袋搭在谢朝肩膀上,谢朝低着头,很亲密的样子。
  余乐用小破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应南乡发彩信。那时是凌晨五点,他以为应南乡还在睡觉,但几乎在发出瞬间他就收到了回复:什么情况!!!
  余乐一捶胸口:许愿有用,已经成真了。
  他一边后悔自己没有许下更大的愿望,一边按键盘敲字:“我们在网吧通宵。”
  应南乡:“别带坏我的女朋友。我刚醒,一会儿去画室做练习。”
  余乐:“北京天亮这么早吗?”
  应南乡:“天黑得也很早。”
  这个凌晨,是余乐和应南乡之间短信来往最频密也最和善的时刻。余乐在发完最后一条“加油”之后,把谢朝和商稚言叫醒了。他觉得有些累,但又莫名其妙地充满了奋斗的精力。三人在鸡丝粉店门口等了一会儿,成为店里的第一批客人。
  运货的火车轰隆隆驶过,老板娘用肌肉结实的手臂拎出一整桶鸡汤,浇在雪白的米粉和翠绿的葱花上。谢朝仍旧不肯吃葱花,商稚言仔细挑选溏心荷包蛋,余乐终于开始打呵欠,嘀咕着:“我再也不熬夜了……”
  这混乱而忙碌的一夜,以余乐在班主任的数学课上呼呼大睡告终。
  .
  周五,《浪潮周刊》终于出刊。商稚言班上有活动,她拜托谢朝帮忙去买几份。
  谢朝带着报纸来到商稚言班级,看到她正跟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聊天。商稚言个子一米六几,虽不算十分高挑,但很打眼:她脸上永远有着丰富而活泼的表情,让人看不腻。
  谢朝确定自己是想喊她全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两个字:“言言。”
  商稚言的朋友们全都听见了,齐声起哄:“言言——”
  商稚言很快跑出来:“买到啦?”
  她开开心心地接过报纸,发现谢朝脸上微红,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谢朝:“没什么。”
  但他忽然不敢看商稚言的眼睛了,薄脸皮一阵接一阵地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之外的小事情:
  余乐:你是言言,你是朝朝。
  谢朝:……
  余乐:我是乐仔。
  谢朝:所以?
  余乐:我感觉自己好土啊朝朝。
  谢朝:别说了,都很土好吗?
  ---
  不好意思,这个作者只会写土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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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鳕子、冷杉、妄想战士典典典、沈老师的教鞭的地雷。
  谢谢沈老师的教鞭、暖岚的营养液。
  请大家吃咸鱼吧的极品烧烤搭配浓香炸小鱼、虾粥和椒盐皮皮虾!
  第19章 浪子(1)
  文科班女孩居多,她们早就通过商稚言认识了余乐和谢朝。高二刚开学时,余乐每次课间来找商稚言都会收获她们的起哄和坏笑,但渐渐的,余乐诸般表现实在不像对商稚言有意思,反而像是在使唤商稚言。
  女孩们的心思歇了,加上商稚言常添油加醋地说余乐的不对,余乐在她们班上人气不高,但大家看到他都挺开心的:他说什么话都像是自带效果,引人发笑。
  但谢朝就完全不一样了。谢朝和余乐第一次出现在商稚言的窗户旁边是来给她送烤肠和英汉词典。俩人走了之后,商稚言立刻被围了起来:“那个就是理科班第一名那帅哥?”
  虽然后来谢朝来的次数渐多,且多是为了余乐跑腿,但他性格冷淡,不爱跟人打招呼,只有看到商稚言,那张脸才勉强活动起来,扯出一个笑。他认识孙羡,偶尔会跟她说句“你好”,但也仅止于此了。
  女孩们起哄他和商稚言。这种起哄在商稚言听来,与她们起哄自己和余乐是毫无分别的。
  “你脸红什么?”她又问,“你感冒了?是不是余乐家被子太薄?”
  “没有。”谢朝抬手冲她一摆,扭头就走,“今晚不用等我们了,肖老师给我俩单独讲几道题。”
  谢朝其实给自己也买了一份《浪潮周刊》。这是商稚言梦想的起点,他想为她保存着。
  社会新闻版面的“方寸报道”专栏刊登着崔成州撰写的报道。谢朝并不知道他所看到的这篇报道,与商稚言当日所见已经大有不同。题目下方有一张照片,是在朝阳里的路口拍的。稀薄的晨雾中,明仔呲牙咧嘴地与野狗对峙,他张嘴大喊,脸上是不属于六岁小孩的凶狠神情,肢体动作却再明显不过:弓着腰,双脚已经做好了后撤逃跑的准备,这是□□裸的恐惧。
  撰写报道和摄影的,都是崔成州。
  谢朝来回看了两遍才把报纸叠好。他此时才知道,自己和商稚言遇到的明仔,在记者眼中原来只是一个切入口。崔成州把明仔的故事上升到了更高的层次,他注视的不仅仅是一个明仔,而是二十六个与明仔有相同命运的孩子。
  在报道的最后一部分,还有两段补充:明仔的母亲住进了精神病院,她必须接受住院和药物治疗,不能再独自生活。而明仔被福利院收留,不必在垃圾箱里翻找食物或是与野狗抢东西了。
  当日劝阻商稚言的时候,谢朝确确实实没有预想过明仔的命运会发生变化。崔成州做到了,他用他的笔墨改变了明仔,也许还有剩下那二十五个孩子的一生。
  ……商稚言以后也会成为这么厉害的人吗?谢朝心想。
  他觉得自己变得古怪了。这样简单的、本该毫无障碍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思考就开始微笑。
  余乐和徐路回头想问他问题,见到他盯着物理习题集笑,不禁面面相觑。
  “好恶心。”余乐挑选了一个自认为最恰当的词,“谢朝疯了。”
  “你看应南乡短信时也是这样笑的。”徐路提醒。
  余乐:“我没有。”
  但徐路提醒了他,他掏出手机,又认认真真从头浏览了一遍应南乡发的那几条信息,并强迫自己忽略徐路在身旁重复的“好恶心”。
  谢朝仍住在余乐家里,余乐父母对谢朝都是满心欢迎,但身为民警,他父亲还是反复确认谢朝的离家已经得到家长允许。谢朝撒了谎,他很过意不去,余乐劝他放轻松。
  “你说的谎在我爸那里都是真话。”谢朝正在天台的小书房里和他一块儿做题,余乐边填自主招生报名表边说,“我就不一样了,我说的哪怕是真话,但我爸也不会信的。”
  “你爸好像有我家的电话。”谢朝想起来了,“我的谎言很容易戳穿。”
  “那就戳穿啊!”余乐抬起头,一脸的怒其不争,“谢朝,你清醒一点吧,你在我家都住五天了,你老豆找过你吗?”
  谢朝沉默着,转动手里的笔。
  “不说你老豆,你家那个对你很好的阿姨,她也没找你啊。”见谢朝低头不吭声,余乐自觉说话有点重了,轻咳两声,“嗯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她不关心你……我就是觉得她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