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除】
  这比把人杀了还要可怕。
  杀了人，好歹有警察有法律，有尸体有血有臭味, 还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删除】就是连痕迹也没有了。
  她删过电脑里的文件, 就是那么删的。看过的电影误删了, 有时记录里还能找到, 却再也打不开了——她好几次误删后都感受过那一刻的绝望。
  本以为还留下一点遗迹，结果电脑只会报告给你“找不到文件”。
  可有人会想要找“楚家三口”吗？
  “就没有人还记得我们一家吗？”她天外飞来一句, 孔明也能跟上。
  “你是说虚拟人吗？”他摇摇头, “我删的很干净，是不会有问题的。”
  想删掉【楚楚】，就必须从【楚爸爸】、【楚妈妈】入手。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跳到【楚爸爸】和【楚妈妈】结婚前，让这二人无法结合，【楚楚】就理所当然的不存在了。
  但由于【楚楚】本人非常看重亲情, 他为了切割【她】和这个游戏的联系，需要调整的范围远比这个大得多。
  幸好也不是特别困难, 并不需要回溯太远。
  在19世纪中叶，中国这片土地上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近一百年的时间里, 历史写满了屈辱与斗争。
  这同时也造成了人类的大面积、大范围的迁移。
  楚妈妈和楚爸爸两家都是如此。
  楚妈妈的父母, 一个来自四川, 一个来自上海。他们都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并随军迁移。两人在山东结为夫妻，之后生下了楚妈妈并兄弟姐妹数人。
  楚爸爸的父母也是一样，分别来自广西与南京。二人也是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山东结为夫妻，并生下楚爸爸与兄弟姐妹数人。
  楚妈妈和楚爸爸一起在南京求学过程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并结为夫妻。
  兄弟姐妹分散各地，远的黑龙江、新疆都有，近的就在北京。
  孔明考虑再三，决定将【楚楚】认识的亲戚全部删除。
  这就要往上数两代，【楚楚】的父母以及祖父母；往下数一代，【她】同辈的堂表兄弟姐妹和出生太早的堂侄表外甥。
  旁系的叔伯舅姨婶姑也都在其中。
  考虑到那个时代的特殊性，这其实非常容易。
  他调整了【楚楚】祖辈加入共产党的时间。只需要一边调整一个人，两边就无法在正确的时间和地点相遇，楚妈妈和楚爸爸也就无法出生了。
  【楚楚】从小就在父母身边长大，对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的印象全都停留在过年时和照片中。换了人生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对她来也说是陌生人了。
  他没有对楚楚解释这么详细。
  现在的楚楚是可以听懂的。以前她也能听懂，只是没有耐心去思考才显得愚蠢。当她自己懂得思考之后，她的运算能力并不会输给他。
  所以他也是故意没有告诉她，他是怎么【删除】她一家人的。
  在她的想像中可能会非常血腥。
  其实并不血腥，相反，他的做法非常有技术性。
  这样一来根本不会有人发觉【楚楚】不见了。
  楚楚还是回了她家。
  就是家里现在住的小别墅。
  不过那幢小别墅现在是黑洞洞的，她借住玩家特权查出来这幢别墅现在的主人是一个商业新贵，搞网络运营的。
  几千万的房子，人家是贷款买的。
  她可是全款！
  她站在别墅前运气，感到自己才应该是这幢房子的主人。
  不过确实不是她家了……
  孔明一直在后面跟着她，可能是心虚？他一句话都没说。
  楚楚像是在对他说：“我还要去我老家看看。”
  就是她上大学前，在老家的房子。
  她熟练的修改坐标，瞬间就到了自己的老家。
  家属院还是那个家属院，院里的路灯和墙角开始交配的野猫都充满了亲切感。小区里锈迹斑斑的健身器材不是少了个轮子就是缺了个腿，小孩子玩游戏的沙坑里积着雪水。
  很熟。
  可是她坐着泡泡浮到四楼看到窗户里的人时就知道这不是她家了。
  窗前坐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客厅的灯透过来，还有电视的声音，厨房亮着灯，一个男人在洗洗涮涮。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看到这一幕反倒让她的心安定了不少。
  知道父母真的不在这里让她放松多了。
  可能她也不是那么正义无畏。
  一开始想拯救人类，保护地球，打败邪恶玩家——那是因为她也住在这个世界里。她的父母家人都在这里。她记得当时知道玩家在美国干了什么后，她害怕的就是“万一那些玩家跑中国来该怎么办？”
  那她的家不就受害了？
  现在，她永远也不必担心她的家人会受害了。
  他们在另一个安全——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就好。
  孔明看到她的神色慢慢放松了。
  “接下来干什么？”他问。
  “接着玩游戏啊！”楚楚痛快地说。
  李冬梅被带进派出所了。她开始翻之前看到的盟友们的留言。
  那个说自己被警察拦住扣分的——楚楚发了个信息过去：“你现在怎么样了？分扣了吗？”
  那边很快有了回应，看起来他好像是……还在车里。
  黑洞洞的。
  “你在哪里？”她问。就算天黑了，为什么不开灯？
  “警察说这是停车场……有人在偷车！”
  这么刺激？
  “他们偷了三辆了！”
  ……
  “那你报警啊。”楚楚说，“你的系统没提醒你报警？”
  “我的系统让我不要报警。避免发生意外。”
  楚楚：“什么意外？”
  孔明凑过来说：“这个人可能是塞伯坦人。”
  楚楚：“变形金钢？！”
  难道那车就是外星人？
  楚楚立刻激动了：“你的位置在哪里！我马上来救你！”
  “谢谢！你真好！”投屏那边的人感激涕零。
  她二话不说就改了坐标。
  孔明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楚楚降落在鑫鑫汽车修理厂外时才反应过来。
  “刚才那个外星人好像是人类的脸？”
  孔明清了清喉咙：“是的。塞伯坦人虽然是外星人，但是外形是可以捏造的。”
  在广大的宇宙中，许多种族都在进化过程中获得了改变外形以适应环境的技能。塞伯坦人也是如此。
  他们之所以被地球人命名为“塞伯坦”是因为他们确实是广义的硅基生命体。
  大部分的外星人到底是什么东西组成的，目前地球人的研究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但地球联盟的科学家们发挥强大的想像力，简单、笼统、粗暴的给外星人划分了一下。
  看起来大概可以跟地球上的生物联系到一起的，就粗暴的归为有机生命体，也就是碳基。
  看起来不能跟地球生物联系到一起的，算硅基。也就是无机生命。
  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归类。
  不过哪怕是目前的地球联盟都暂时依照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在区分研究外星种族。
  塞伯坦人在刚出现在地球联盟眼中的时候，他们的外形是疑似金属的巨大硕石。一伙塞伯坦人就像一个小流星群一样向太阳系袭来，引起了地球人强烈的不安。
  后来发现这些小流星群竟然是一伙外星人。
  后来塞伯坦人发现地球人的强烈不安后就非常迅速的改变了外形。
  他们全变成地球人了。
  地球联盟就更加不安了。
  幸好塞伯坦人不管外形怎么变，体质是不会变的。如果用x光照他们的身体就会看到他们是实心的。
  塞伯坦人不止喜欢把自己捏成地球人，他们后来发现地球人对外形跟地球人一样的外星人还是很恐惧就改为捏成其他形态了。
  当时在地球联盟中除了人类，最常见的机械都被塞伯坦人模仿了个遍。
  这也是他们最终获名塞伯坦人的原因。
  “不止是那个人形是他，那个汽车也是他的一部分。”孔明解释。
  楚楚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