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鞋柜，给叶婉拿了双拖鞋：“您快进来吧，我给您倒杯水。”
  叶婉换上拖鞋，走进屋，看到屋里的摆设，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她没想到儿子会“穷”得那么真实。
  角落里墙皮脱落的斑驳墙壁、一眼就能看到几处磨损的仿皮沙发、还有餐桌，离她最近的那只桌脚下面好像还垫着广告纸……
  谢亦舒顺着叶婉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桌脚下的广告纸，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飞快解释道：“这张桌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前段时间就准备换了，只是一直没时间去家具城看看实物……”
  不是手头紧，是没时间。
  谢亦舒解释得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他抓了下裤缝，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您坐沙发上，我去倒水。”
  说完，谢亦舒就准备快步走进厨房，结果没能抬得动腿。
  他低下头，看着死死抱着自己大腿、像被强力胶粘住的小胖墩，有些无奈：“啵崽？”
  啵崽沉默地低着小胖脸，拿脑门抵着谢亦舒的腿，一声不吭。
  谢亦舒想了想，提议道：“你和奶奶一起坐沙发上，陪奶奶说会儿话好不好？”
  啵崽用力摇摇小脑袋。
  要是他松手，骗子奶奶肯定捞起他就跑。
  所以他要抱紧妈妈，跟妈妈一刻也不分离！
  谢亦舒还是第一次见小胖墩这么不配合。
  他抬起头对叶婉歉意道：“啵崽有点认生……”
  叶婉摇摇头，有些遗憾地瞥了眼小胖墩。
  她还想着要是有能和小胖墩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先跟他摊个牌，告诉他自己就是奶奶。
  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小孩子嘛，都有点的。”她作出理解的样子，和蔼道，“延之小时候也这样。”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
  趁谢亦舒和啵崽都在厨房的功夫，往沙发缝隙里塞了张银行卡。
  三分钟后，三人都坐在了客厅里。
  叶婉一人坐在长沙发上，谢亦舒抱着执意要搂他脖颈、和他坐一起的小胖墩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气氛有些安静。
  谢亦舒看着端着水杯喝茶的叶婉，有些局促：“伯母……”
  他曾经在脑海里演练过提着礼物去顾延之家拜访他父母的场景。
  没有一种是和眼下符合的。
  叶婉放下茶杯，温和道：“叫妈。”
  谢亦舒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妈。”
  “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想看看你和啵崽。”
  叶婉目光落在警惕心十足的小胖墩身上，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无奈，“这些年，我一直想见见你们，但延之不肯带你和啵崽来见我。”
  啵崽小耳朵尖尖抖了抖。
  叶婉装作没看到小胖墩脸上的“哼哼，被啵崽抓到马脚了吧”，继续道：“你知道的，这些年因为贷款和啵崽的事，他和他爸爸闹得很僵。”
  “他遗传了他爸爸，性子犟，谁也不肯退一步，给对方找个台阶下。”
  “他不让我来见你们，他爸爸也不让我过来。我这次也是从他一个发小那儿知道他去十六区培训，所以找了个老姐妹，让她装病，借着来这儿看望她，来看看你们。”
  叶影后自行拟了一个剧本，分分钟塑造了一个夹在丈夫和儿子间左右为难的女性角色。
  她觉得如果由自己问儿媳这五年去了哪里，会显得自己很像一个咄咄逼人的恶毒婆婆，所以索性装作不知道谢亦舒失踪五年的事，只说是想来见他和啵崽。
  啵崽不知道这一点，只以为眼前的大骗子露出马脚了，激动地扭了扭小身体，附在谢亦舒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小声地说：“小爸，她都不知道你之前不在。”
  我们快把这个骗子赶出去！
  谢亦舒拍了拍啵崽的小肥屁股，没说话。
  他知道顾延之的性格。
  以顾延之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做出“瞒着父母朋友，一个人默默承受”这种事。
  他缓缓道：“顾言有时候是有点犟，等他回来，我再跟他多说说，看能不能劝他和伯父服个软。”
  他没有父母，所以，打小就羡慕那些有父母的人。
  如果顾言愿意，他还是希望顾言能跟父母重归于好，不要彼此有隔阂。
  要是他能早点帮顾言还清贷款，顾言和顾父应该也就能早点和好。
  还是要努力挣钱。谢亦舒暗暗握拳。
  叶婉也乐得拉丈夫一起来扮演老夫妻，立刻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谢亦舒和叶婉之间和乐融融。
  啵崽抬着小胖脸，见妈妈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神情，有些纳闷。
  骗子都露出马脚了，就算妈妈不直接把骗子赶出去，也该有些怀疑呀。
  小胖墩的想法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叶婉忍住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辆玩具小汽车，递到他面前：“啵崽，这是奶奶给你的见面礼。”
  啵崽绷紧小胖脸，油盐不进。
  谢亦舒只能替他接过小汽车，暗暗捏了捏啵崽的小肥屁股：“啵崽，快谢谢奶奶。”
  小胖墩有些委屈，但他不想让妈妈失望，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谢谢奶奶。”
  叶婉拍拍笨孙子的小脑袋，起身道：“面也见过了，礼物也送了。我就先走了。”
  谢亦舒有些惊讶：“您这么快就要走了？”
  “嗯，我还得赶三点的班车。”叶婉晚上还有场宴会要出席，和造型师约了四点见。
  谢亦舒连忙道：“我送您。”
  他想起橱柜里的几样东西，又道：“您等我一下。”
  他抱起小胖墩，快步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之前做的泡泡浴球和软糖皂，用手提袋装好，交给叶婉：“如果不嫌弃的话，这些您带回去用。”
  家里没有适合送给老人的礼品，情急之下，谢亦舒只想到了这两样东西。
  泡泡浴球颜色梦幻，软糖皂里又有干花花瓣。
  叶婉的少女心一下子被击中，一时间连压嗓音都忘了：“这是什么？”
  啵崽听到熟悉的声音，呆住了：“……奶奶？”
  谢亦舒也愣了一下。
  一是因为小胖墩终于开口叫对方奶奶了，二是因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隐觉得刚才顾母的声音有些年轻？
  叶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小失误。
  但她好歹是影后出身，面对失误也非常淡定，面不改色地看向谢亦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谢亦舒便也没多想。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打消疑惑，向叶婉解释道：“这个球型的是泡泡浴球，加了精油，泡澡的时候放进浴缸里，可以缓解疲劳。”
  “这些软的是软糖皂，大的用来洗澡，小的用来洗手，揉搓会搓出泡沫，里头加了浓缩液体浴液和洗手液，有清洁功效。”
  叶婉压了压嗓音，慈祥道：“我知道了，回去就用。”
  她看着手提袋里的泡泡浴球、软糖皂，感慨道：“现在年轻人用的东西真好看。我老了，想用点好看的，都不知道从哪儿买。”
  叶婉是真的有些感慨。
  她一直被圈内称作时尚标杆，但现在看看，她可能已经开始慢慢落后了。这么新奇的东西，星网上应该火过一阵了，但她居然现在才知道……
  谢亦舒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是我做的。”
  叶婉停顿了一下：“你做的？”
  “嗯。”谢亦舒希望能在恋人母亲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羞赧道，“我平时会做些直播，教别人做这些。”
  叶婉点点头，夸了谢亦舒几句，又低头看手提袋里的两样东西。
  她昨晚还在想怎么自然不做作地给儿子、儿媳雪中送炭，今天就有了更好的主意了。
  谢亦舒和啵崽送叶婉上了巴士。
  啵崽还沉浸了眼前的“老奶奶”真的是他奶奶的震惊里，临别时也不抵抗了，乖乖让奶奶捏了捏他的小肥脸蛋。
  叶婉只坐了一站，到站下车时，司机已经等在了路边。
  上车后，叶婉拿出光脑，在星网上搜索“泡泡浴球”和“软糖皂”，跳出来的第一个关联词就是“舍予的直播间”。
  舍予。
  舒。
  叶婉笑了笑，将主播的个人信息界面截了图，发给助理：【[图片]】【叶婉：让策划部和法务部的人联系一下这位主播。】【叶婉：争取和他合作。】
  第45章
  啵崽是在晚饭前发现沙发缝里的银行卡的。
  他虽然才五岁,但自尊心很强。下午没认出奶奶一事让他深受打击,从站台回来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坐着坐着,感觉沙发下有样东西硌着他小肥屁股了。
  伸手压了压，摸出了一张卡。
  啵崽是认识银行卡的。
  他自己就有一张,绑定着他的小金库。
  他知道这么薄薄一张卡面里会有很多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