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现在的宇馨科技服务有限公司地下实验室里只剩下王宇飞跟路余馨两个人。
  到不是大家不肯加班，实际上最近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
  公司分家改制，对于这些研究员来说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工资翻倍涨就不说了，还有可预期的住房福利。每个项目完成之后还可以享受半个月的带薪休假，而且研究的课题还是最前沿的科技，对于这些长期泡在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来说，熬个夜什么的，真不算啥。
  不过今天前期的安装工作已经完成，调试阶段王宇飞不放心其他人动手，便干脆让所有人都先下班休息，自己则继续在组装台上忙碌着。
  “如果有两台量子计算机，它们之间如何进行数据交换跟传输？”
  庞大的量子智脑基座操作间里，路余馨看着穿着笨拙的防尘服，精细操作的王宇飞，突发奇想的开口问道。
  换了个人可能会因为这个极为突然的问题，而暂时停下手中的操作，整个调试过程需要非常仔细。
  但王宇飞显然没有受到提问的干扰，直接开口说道：“得看应用环境。比如两台量子计算机都在地球上，传输的数据量不大的情况下，就用光纤跟5g传输速度也能满足。但如果相隔遥远，或者数据量特别大，可能会使用到现阶段还没出现的超距传输协议。”
  “哦？超距传输协议？除了能无视速度，还能无视数据量？”路余馨嘟了嘟嘴。
  “如果计算没错的话，的确是这样。但是这种传输目前来说只是我假象中的一种传输协议，量子纠缠的超距作用你知道吧？通过读取一个量子的量子态来判断另一个量子的量子态。就目前的理论来说，仅仅靠纠缠态是没法传输信息的，更别提超距传输。”
  “但这些都是三维空间的构想。微观世界的不可测实际上也是在三维空间的常态，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如果我们从更高维的空间来观察量子纠缠态，会发生什么呢？同理，目前光速是一个极限速度，任何物体的速度趋近光速时质量就会变得无限大，这也是信息无法以超过光速传递的基本原因。”
  “但如果能够让信息进入高维空间，在回到我们的空间，情况肯定会有不同。目前我们对高维空间的研究，是先圈定一个参照系，然后引入变量，比如欧几里得空间、闵可夫斯基空间、伽利略空间都是如此，但显然这些都是假想，我们依然不知道高维空间是什么样的。”
  路余馨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其实最近半年来，她已经很少跟王宇飞讨论纯粹的学术问题。
  到不是女孩儿对自己放低了要求，主要还是跟不上王宇飞构想的进度了。
  数理化三科，钻研越深，对思维能力需求便越高。
  学习基本的代数，可能只需要比较能力、分类能力、概括能力、简单的运算推理能力。等到开始学习高数就需要可逆思维能力及分析综合能力，这些能力路余馨其实并不任何一个天才差。
  但是到了更高阶段，需要的是想象力，无拘无束的空间想象力，多维度思考能力等等。
  而到了研究微观世界的量子物理学，则更需要想象力。
  从原子、分子，到质子、中子，再到夸克、轻子、传播子……
  科学进步，不停刷新着人们对于微观世界的认知。
  这些粒子对称、守恒、自旋、并拥有波粒二象性，但是谁也不敢肯定这些粒子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础，因为这些粒子相互间的感应没法统一自然界的四种力，于是科学家又推出弦论，试图能通过弦论，来搭建一个近乎完美的理论体系。
  当然科学上的假说光靠拥有想象力还不够，还得有极深的知识储备跟严谨的逻辑推理能力。这些能力除了天生之外，还需要后天的锻炼。
  简单来说，路余馨早就感觉自己跟不上王宇飞的节奏了。
  所以女孩也早已经开始追求自己喜欢且能轻松驾驭的专业，比如心理学。
  但是被王宇飞抓来当苦力，负责数据分析跟记录，当然免不了聊些专业性东西。
  当然沟通并不代表全盘接受王宇飞的想法，所以路余馨在愣过之后质疑道：“等等任何信息传递都需要载体，你的意思是，两个量子计算机之前的数据传输，就靠信息载体先进入高维空间，然后在钻回来？那么问题来了，两台量子计算机之间进出高维空间的通道在哪里？”
  “通道就在于我们还没发现的物理常量。我们对于微观世界的认识就跟我们对这个宇宙的认识差不多。但从直觉来讲高维度空间上必然存在的，不然引力无法解释。唯一遗憾的是我们的数学无法对高维世界作出解释。内积空间和希尔伯特空间就是数学逻辑的大胆尝试，问题是叠加的向量不免有太大的主观任意性。”
  “但当我们确定了高维空间的存在，那么就一定存在一个通往高维空间的通道。这个通道可以帮助人类进行瞬时的移动，也就是超距移动。无视三维空间时间跟空间的限制。当然，要实现载人瞬移就目前地球的科技水平而言，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信息却是可能传递的。”
  王宇飞手中的动作没停，嘴里却在解释着他对于超距通信的认知。
  当然这并不能说服同样具备科学素养的路余馨。
  “瞬时移动？越说越离谱了，你的意思是拥有了量子电脑还能把人从一个地方瞬间传送到另一个地方？甚至能穿越时间？”路余馨再次质疑道。
  说到这个问题，王宇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正色说道：“不不不，时间这个概念太复杂。这么说吧，我们都知道无数一维的线可以组成二维的面，无数二维的面就组成了我们的三维世界，而无数的三维世界，就组成了一个四维的空间。我们假定一千年后地球上有一群非常聪明的科学家们，他们制造了一台时光机，希望通过时光机回到从前，来改变历史。”
  “现在让我们假设他们成功了，他们来到了一个坐标跟地球一模一样的星球，而且科技的确落后他们一千年，那么你认为他们真的是穿越了时间回到了一千年前吗？”
  路余馨有些懵，天知道两人不过是探讨一下量子计算机跟超距信息传输的问题，怎么就又讨论到穿越时空了。当然，聪慧如她，联想到王宇飞刚才对于四维世界的解释，略一思考后便答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看似是穿越了时间，但其实并不是的，所谓的时光机只是先把他们送到了四维世界，然后从四维世界中，又被传送到一个三维世界。只是这个三维世界恰好科技比之前他们的世界要更为落后？”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但这里又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四维空间对应的三维空间坐标系问题。当这台所谓的时光机开始运行时，肯定需要一个坐标系来确定抵达的点。其错误就在于，因为它是时光机，所以肯定要引入一个时间的坐标。”
  “但实际上因为四维空间并不如假想中那样是三维空间加一个时间维度所组成的，因为四维世界根本没有三维的时间概念，那么本来这个锁死的时间坐标，在穿越的过程中就可能成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变量。于是这台时空机器从一个三维世界先是进入到四维世界，然后又回到三维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因为变量的存在，而到了另一个差不多的世界，看上去就像时空穿越完成。”
  “这跟我之前的想法有些不一样。因为我之前一直认为宇宙中可能有两个差不多的太阳系。但这显然太低估了这个宇宙，这个宇宙终于应该有无数个太阳系，只是因为维度的关系，在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前，我们无法探知而已。所以在我的构想中这个由无数三维世界构成的四维世界，实际上就是一个公共空间。”
  “任何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三维文明，都可以通过这个思维世界来传递信息，甚至进行物理传送。只是要做到精确的传送，我们不但需要知道自己的精确坐标，还需要知道目的地的精确坐标。当然这项技术只是假想，以目前我们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可能真的进行跨空间传送。”
  “但是超距信息传送就不一样了。两台量子智脑就相当于两个精确的坐标点。超距信息传输协议，就是让量子智脑发出的信息通过某个物理常量直接进入到无数三维世界的四维公共空间，这些信息进入到四维空间之后，通过协议跟坐标转码，可以快速找到另一台量子智脑的位置，然后再通过四维公共空间进入到目标所在的三维空间。”
  “因为四维空间没有三维时间的概念，所以不管两台量子智脑之间相隔多远，这些信息有多大都能实现瞬时传送，哪怕相隔数万个光年也能实现即时的信息传递。所以严格来说超距的数据传输协议跟量子纠缠没什么关系。同时因为我们的信息经过四维公共空间后瞬时传输，理论上没有被截获破译的可能，所以安全性有极大保障。”
  “只有一种可能是例外，那就是有一个超越了所有三维世界的文明，或者说四维世界有一个特有的文明存在，他们能够截获所有经过四维世界传导的信息。理论上这是有可能的，但是一切只是猜想，谁知道呢？不过我能确定的是，如果我们想要找到那个物理常量，想要验证两台量子智脑之间是否真的可以进行信息的超距传送，首先我们需要造出一台真正的量子智脑来。不能像谷歌那样，折腾出一台忽悠人的东西，还耀武扬威的。”
  路余馨点了点头，并决定认可王宇飞的想法。
  好吧，把信息先送到一个特别的公共空间，然后在从公共空间传递回来，现在就缺一部科幻电影来这么拍了，路余馨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创意，如果有投资人的话。
  “所以你是要继续呢？还是跟我一起回去睡觉。”路余馨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在坚持一会两人大概就能看到凌晨4点的京城是什么模样了。
  “回去休息吧，调试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开始正式测试，你先去收拾一下东西，我最后测试下光源有没有问题。”
  “行！”
  路余馨走出智脑所在的中心区域，经过静电桥、风淋室、回到无尘更衣室，熟练的脱下一套防尘装备，然后回到了自己工作间。
  工作间内除了一套数据收集跟分析仪器，电脑操作台外，还能直接调取七个实验室以及中心量子智脑区域的监控视频。
  路余馨想了想，将调出了监控，然后选取了一个不会暴露太多画面的摄像头，将两人刚才的聊天时的那段录像导了出来，然后简单的剪辑了大概五分钟的聊天记录，存储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等她做完这一切，王宇飞也已经换好了衣服，从智脑区域出来。
  两人通过加密电梯走出实验室，路上路余馨播放了刚才截取的视频，然后问道：“这段涉及到保密内容吗？”
  王宇飞狐疑的看了路余馨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这些当然没什么保密的。你要干嘛？”
  路余馨垂着头，一遍操作手机，一边答道：“我决定发给施绪林同学听听，然后问问他听不听的懂。”
  “嗯？”
  “好了！”
  话音刚落，路余馨的手机震了震。
  路余馨拿起来看了看，对方回了一个问号，然后紧跟着回了一句：“大姐，几点了，发的什么视频？”
  “几点了你也还没睡吧？视频可以明天再看。”
  五分钟后，两人刚坐到车上，路余馨的手机又响了。
  “什么跟什么？四维公共信息传递区？你男人认真的？”
  路余馨飞快的回了句：“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