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铭他们回来了。
  可状况却出人意料。
  安夏知道，让韩铭去给张泉收账，一定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可是她没想到，韩铭居然是满脸是伤地回来了。
  安夏吓了一跳，本来打算起身，但是迎面而来的小六子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动。
  安夏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小六子的意思，既然自己现在已经下定决定要做这个狠心的角色，就不能心软。
  手从桌面上收回来，按耐住自己的内心。
  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安夏面前。
  相比起离开的时候，韩铭这会虽然伤痕累累，却不再是一副见什么怕什么的模样了。
  “收回来了？”
  张泉把背包放在桌面上：“韩大哥的确有办法，三十万，一分不少。”
  安夏瞧了瞧那个背包，不知道为了拿回这个东西，韩铭刚才都经历了什么。
  韩铭对安夏道：“还有什么安排，接着来吧。”
  这句话安夏没想到，这家伙才离开这么一会，居然已经开始有了点倔强的斗志了？
  她看向小六子。
  小六子说道：“下一家，会比刚才那个更难。”
  韩铭听罢，忽地伸手朝着凌玲玲伸了过去。
  凌玲玲朝后跳开：“你干嘛？”
  结果韩铭却拿起了她面前的那杯冰水，一下子泼在了自己头上。
  紧接着，用力一抹！
  脸上的脏东西和血渍被清理掉了不少。
  韩铭把杯子放回去：“那就走吧。”
  韩铭这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安夏对他问了句：“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了嘛？”
  “无所谓了。”
  韩铭转身，一边走一边继续道：“既然都来了，我就没打算回去。”
  小六子给张泉使了个眼色，立刻也跟了出去。
  张泉临走前还不忘和安息跟顾慕之点头：“小夏姐，顾先生……那……我们先走了。”
  顾慕之瞧着韩铭更之前大不一样的背影。
  “好像有点作用了。”
  安夏点头：“对，但是……还不够。”
  两个人都看着他们三个，顾慕之又问了句：“你希望他变成什么样？”
  安夏深深地吸了口气：“至少要像我身边所有的人一样。”
  顾慕之闻言，扭过脸来。
  听到安夏又说了句：“无论面前摆的是什么，都不能退缩。”
  第二个欠债的公司距离刚才那家并不远。
  相隔半个街区左右，但是从写字楼的规模来看，竟然好像高级了不少。
  小六子看着眼前的路，对身边的韩铭道：“真正的社团是不会暴露自己黑道底子的，真正有实力的人，都在洗白，越是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头西装革履的人，越有可能心狠手辣，别被人的外表欺骗了。”
  这番话态度说得很中立。
  听起来既不像是嘱咐，也不像是忠告，更像是照本宣科似的讲解。
  韩铭这会已经不再多想自己为什么正在做这种看来和他毫无关系的事了。
  刚才安夏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现在的韩铭，还没有完全释放出自己，所以心里的想法也同样没有完全释放出来。
  张泉看着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尴尬，笑呵呵地对韩铭道：“韩大哥，不用担心，要不回来也没关系，尽力而为就好了……”
  话虽然这么说了，却还是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条递到了韩铭手边：“这是这家的欠条。”
  韩铭不在乎张泉是什么立场，接过欠条，仔细看了看。
  和之前那家财务公司相比，这张欠条显得正规多了。
  不但是打印出来的字体，就连签名处也盖了个公章。
  这些细节都透露着这是一家应该更加正规的公司，可是当韩铭看到那个欠款额的时候，却泛起了一阵疑惑。
  十五万？！
  第一家三十万，安排在后面的却只有前面那家的一半？
  难度不是应该循序渐进才对的吗？
  三十万都要回来了，为什么十五万的却安排在了后面？
  韩铭把欠条收好，问了句：“家伙呢？”
  小六子回道：“如果我是你，这家我就不会带家伙上去。”
  说完，三个人已经来到了电梯前。
  小六子掏出一根甩棍，递到了韩铭面前。
  “怎么做，看你自己。”
  韩铭低头看了看那根甩棍。
  叮！
  电梯到了，他转身走了进去，却没有接过家伙。
  张泉问：“韩大哥，还需要我们陪你上去吗？”
  韩铭在电梯里看着他们俩，伸手按下了关门键，没有回答。
  电梯走了，张泉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夏姐也是个奇人啊，想不到才一上午，这个韩大哥就变化这么大。”
  小六子的眼睛一直看着电梯的楼层指示灯。
  “看看这次他回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吧。”
  叮！
  电梯门开了。
  韩铭又瞧了一眼那个欠条。
  面前的公司看起来比财务公司清净不少，门口的位置，还设立了前台。
  “您……您好，请问您找谁？”
  韩铭的样子让前台小姐游戏疑惑。
  韩铭却显得很有底气：“找你们老板。”
  “丁社长？请问您有预约吗？”
  韩铭把欠条放在前台上：“我的预约。”
  几分钟后，韩铭坐在了丁社长的办公室里头。
  这是家建材公司，老板的办公室看起来很干净整洁，沙发和茶几搭配宽大的办公桌，该有的东西这里都有，怎么瞧都是那种体面的生意人该有的配置。
  唯一让韩铭觉得这里和一般公司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无论谁走进办公室，都要很夸张地对这个丁社长鞠上一躬，开口闭口都要用尊称。
  这种氛围虽然有些奇怪，但是相比起之前那家财务公司乌烟瘴气的地痞流氓氛围，的确让人感觉舒服不少。
  这个丁社长长得还算正派，脸上还架着一副金丝框眼睛，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西装得体，举止缓慢，给人一种隐隐约约的亲和力。
  韩铭这会已经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十分钟左右了，丁社长知道了他的来意之后，就把欠条放在了办公桌的一边，然后示意一下自己桌面上那些凌乱的文件，叫韩铭先喝茶等他一会。
  结果这一坐下来，丁社长就再也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不是打电话就是签文件，没电话进来的时候，他就往外打，还真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真忙还是假忙。
  就这十分钟里头，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推开了三五次，每次有人进来，都是统一流程，鞠躬、汇报然后趴在丁社长耳边低语几句，丁社长点头，表情严肃，再回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来人转身离开。
  只不过，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都会看上韩铭几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眼看着，韩铭面前的茶杯都凉透了。
  丁社长始终埋着头，好像早已经把他忘记了。
  韩铭轻轻咳嗽一声。
  丁社长没反应。
  韩铭又大声地咳嗽一下。
  丁社长抬起头来，似笑非笑：“不好意思，韩先生，我这边事情有些多，您先喝点茶，坐一坐。”
  说完，也不管韩铭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又开始继续忙。
  韩铭蹙眉，心说还喝什么茶？
  我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你连三五分钟说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韩铭突然起身：“丁社长！”
  丁社长身子没动，眼睛却猛地抬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韩铭，韩铭的心突然像是被攥住了！
  丁社长的表情没有敌意，可他那双眼睛却丝毫没有温度，瞧得人不寒而栗！
  韩铭被这个眼神看得愣住了，收不回视线。
  这才发现，那个丁社长的眼镜，似乎没有什么曲面，这意味着这副眼镜是没有度数的。
  韩铭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眼镜只是用来糊弄人的。
  丁社长看了他好一会，时间因为他的注视仿佛被拉长了许多。
  整个过程，似乎是对方有意而为之，冥冥中，他就像是在刻意制造一种气氛。
  四下无人，鸦雀无声，但压抑的感觉却笼罩得密不透风。
  半晌，丁社长缓缓说了句：“你再坐一会。”
  这句话说得令人费解。
  既不像是礼貌的规劝，又不像是露骨的威胁，但是韩铭听了，却忍不住照做。
  丁社长又打量了一番韩铭的眼睛，转而继续看向了自己手里的那些文件。
  韩铭轻手轻脚地把自己面前的水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了这个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这是一家规模中等的公司，可是从他进门到现在，除了刚刚进来做请示的那几个人，还有前台小姐之外，韩铭始终没有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
  这个楼层少说也有百十来号人。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无论是办公还是偷懒，竟然都没有声响？
  这大白天的，总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这里太安静了！
  整个公司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丁社长的电话响起来过！
  那外头那些人在干什么？
  韩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却被刚刚那番对视突然弄得没了底气。
  几米外，办公桌边上孤零零地放着他带来的欠条，房门也同样在他身边几米之外。
  就在这口茶喝下去的片刻间，韩铭发现自己竟然猛然间产生了一股想要离开这里的打算！
  韩铭试探着张嘴：“那个……”
  丁社长这次没抬头：“茶喝光了？”
  韩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忽地，房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了韩铭身边。
  韩铭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着这两个目光冰冷的正装男人，却觉得他们眼中的戾气掩盖不住。
  丁社长仍旧低着头：“我现在有点忙，你们两个照顾好这位韩先生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