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思，你不讲义气！”
  女子跳脚恼怒的声音自山洞外传来，舒思缩了缩脖子，伸出肉呼呼的手指在堵门缝的干草上扒拉出一道缝，同时将脸凑了上去。
  透过缝隙，可以瞧见孙骁骁维持着推出去的姿势没动，整个人似乎就这么僵住了。
  就在这时，江上前来将人牵住。
  “都怪你！”孙骁骁一手拧住男子的耳朵，迈着大步将人往回去的路上拽：“回去再跟你算账！”
  见此情形，舒思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回去算账，愿意回去，那这件事就是能解决了。
  “思思，骁骁她，很喜欢打人？”
  低沉温和的声音突兀响起，舒思抬头，对上一双充满担忧的眸子。
  她伸手摸了摸耳朵，细声细气道：“以前没见她打过人，不过以后可能会经常看到。”
  得了这般回答，木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旋即面露轻松之色：“打就打吧，反正打的不是我。”
  他家小配偶不打人就行了，至于兄长，配偶是他自己选的，挨打也是他自己找的，他才不管那么多呢。
  闻言，舒思登时乐了：“有你这么做弟弟的吗？”
  末了，不待男子有所回应，她又自顾自道：“对了，你刚才把江拽出去说了什么呢，怎么他回来后就变了个态度。”
  “我跟他说，造神这件事，他介意，骁骁比他更介意。”木伸手牵起自家配偶肉呼呼的小肉，一根根手指头轻轻揉捏着，温柔道：“骁骁话还没说完呢，他就反应那么激烈，会伤了骁骁的心的。”
  “木！”舒思轻唤，看向男子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感动：“谢谢你，骁骁要是知道你说了什么，一定会很感动的。”
  那种情况下，他们兄弟两会心生误会并不奇怪，可他却能保持理智，甚至是帮骁骁说好话，这不止是在帮骁骁，也是在帮助她。
  “应该是我谢谢你！”木展臂将人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摸着那一头海藻般乌黑茂密的头发，语调越发温柔：“这件事确实是江的错，要不是你帮我拦着劝着，他们两可能就真闹翻了。”
  “江也是为了族人着想。”舒思把脸枕在男子胸口，细声细气道：“木，其实今天雅加她们找来询问小汤圆的情况后，骁骁就跟我提了这件事，我认真考虑了一天，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部落里的规则，应该修改。”
  “你说！”木缓缓将人松开，牵着她到火堆前坐下。
  热量源源不断传来，舒思双手抱腿，轻声细语道：“部落里现在人心是齐的，也是不齐的，只要原族长们愿意听江的，那么我们部落的心就是齐的，可要是哪天他们不愿意听了，水部落内部就会产生混乱。”
  “就像米妮，我们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原谅她，不是因为她做的错事不够大，而是尔索疼爱她。”
  闻言，木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说辞。
  “一旦尔索带着米妮离去，势必会有一部分人跟着离开，造成部落混乱，这件事，部落里的聪明人都心知肚明，所以阿加才会找到米妮帮他。”说到这，舒思扭头看向身侧男子，轻声道：“可要是江的地位不仅仅是族长，还是神明选中的人，这件事带来的损害就会被降到最低。”
  “可是原本的族人那里……”木微微拧起眉头，神情认真而严肃：“思思，我希望你能明白，那些族人，就是我们的亲人。”
  “以前我和江还小的时候，达令的父亲经常给我们送食物，部落里的其他人也经常给我们送食物，就是年龄相仿的艾，阿曼，甚至是话很少的阿里，也对我们有过帮助和照顾。”
  “水部落的族长，从来不是凌驾在族人之上的存在，他是部落的脊梁，要挑起整个部落的责任。”
  “木，我能明白你们对部落的感情，所以才一直不跟你们提这件事，可我今天想了一天，忽然明白了族长的责任是什么。”舒思接过加下，声音软糯温柔：“族长的责任，就是让族人过得好，不愁吃，不愁穿，不受天灾人祸困扰，对吗？”
  闻言，木略一思索，轻轻点了点头：“没错。”
  得了赞同，舒思再接再厉道：“现在江做到了一半，他让族人们不愁吃，不愁穿，不受天灾困扰，但人祸，他控制不了，只有让整个部落的心更凝聚一处，才能抵御内外部的人祸，不是吗，让他集中权利，也是为了族人。”
  “思思……”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舒思打断男子的辩驳，兀自开口道：“我们部落有一句俗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意思就是，人没有长远的考虑，一定会出现眼前的忧患，阿加就是对我们的警示，不是吗？”
  “我不知道部落里还有没有别的部落的奸细，但你能保证，我们内部自己人就不会有别的心思吗？”
  “部落的强大，才是对族人最好的保护。”
  听到这，木陷入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可爱的娃娃脸。
  此时此刻，她的模样不再是他原本印象中的那般柔软，聪明，更添了几分果敢与坚毅。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让你为难，我能够理解你对部落的感情，因为我对部落有着同样的感情。”舒思伸手握住男子的手，细声细气道：“君权神授，巩固了江的地位，但往好处想，也不一定会让你们和族人们的关系变质啊！”
  “部落里的人爱戴他，是因为一起有过的经历，不管江的身份怎么变，经历不会磨灭，我想，江如果成为了神明选中的人，他们会感到更加骄傲。”
  “而且，部落现在相互帮扶的制度存在着明显的弊端，在食物难以获取的以前，能够保证一个族群的庞大，可随着部落的发展壮大，我们获取食物的难度会越来越低，相应的，这份相互扶持制度会滋生人的懒惰心理。”
  “部落里强大的人总是能捕获大量的食物，有盈余，如果别人空手而归，根据部落现有的规定，强大是一定要帮助弱小的，这份帮助持续久了，甚至会影响一整个部落的积极性。”
  “木，人的惰性是可怕的，千万不要小瞧这份惰性，它甚至可以摧毁整个部落。”
  “制度改变，能够让有能力的人在付出体力和脑力劳动的同时得到相应的回报，从而调动众人的积极性。”
  “人都是有欲望的，而欲望，是一个部落，乃至一个族群发展的动力。”
  女子的声音轻轻软软，落入木的耳中却宛如巨石投湖，掀起万丈波澜。
  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类似的言论，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获取食物的难度低了反倒有害，会滋生人的懒惰心理，没人跟他说过，惰性能够摧毁整个部落，更没有人跟他说过，欲望是一个族群发展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