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作者:卷六一      更新:2021-07-29 02:16      字数:4547
  祥哥儿撅着屁股趴到谢行俭的腿上, 仰着脑袋央求谢行俭多讲几个有趣的小故事。
  谢行俭弯腰将祥哥儿抱到腿上坐好, “等吃完饭, 我再细细的说几个好玩的给你听, 可好?”
  祥哥儿闻到后院传来的菜香, 一个劲的点头。
  说着小人儿就挣扎的要下去, 说谢行俭刚回来疲倦得很, 他身子沉,抱着累人。
  谢行俭忍不住夸祥哥儿比去岁要乖巧懂事,祥哥儿脸皮薄, 听到来自亲叔叔的直白夸奖,羞得面红耳赤。
  王氏端着菜进门,操着大嗓门子冲着谢行俭笑, “可不嘛, 你这回去府城下场呆的时间长,两个小的整天围着我问, 小叔去干嘛啦, 啥时候归家啊, 特别是祥哥儿, 说得了好吃的, 非要等你回来才给大家看。”
  说着, 放好菜碗,好奇的捡起桌上的‘枯树枝’,满脸困惑道, “就这个是好吃的?黑不溜秋的能吃么?别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 小心吃坏身子。”
  祥哥儿急着踮起脚夺下王氏手上的金钩,快速的放进嘴里嚼动,边嚼边对王氏做鬼脸。
  王氏担心大孙子吃了不该吃的坏东西,气的忙上前拍打祥哥儿的后背,嘴里急声催祥哥儿快吐出来。
  祥哥儿紧闭着嘴巴,伸出嫩嫩的小胖手趾高气扬的与王氏作对。
  “你皮痒痒了,是吧!”王氏作势要打人,“刚奶还夸你懂事——”
  谢行俭给祥哥儿使眼色,祥哥儿吐吐粉红的舌头,对着王氏嬉皮笑脸,“奶,你不懂,这东西叫金钩,能吃,不信你问小叔。”说完一溜烟的窜出铺子。
  “真哒?”王氏半信半疑,拎着一串金钩左看右看,迟疑的问谢行俭,“小宝,不说这东西能吃?”
  “吃得。”谢行俭掰断一小节丢进嘴里,果肉中的甜浆经牙齿嚼碎后,瞬间甜味爆棚。
  王氏不放心的扯下丁点,放进嘴里慢慢抿。
  “好吃吗?”谢行俭问。
  好一会儿后,王氏冲他笑,又点点头,“看着不起眼,吃起来倒还对胃口,只不过干得很,比鸡爪子肉还少。”
  “这应该是人家去年窖藏的,也不知祥哥儿从哪得来的。”谢行俭没再继续吃,他还要留肚子吃晚饭呢。
  看王氏一口接一口吃的欢,谢行俭挑了挑眉,“娘别一回塞太多,这金钩不是新鲜现摘的,吃多了嘴巴涩的很。等过几个月熟了,我让大哥去府城进货的时候,买点新鲜饱满的带回来给娘尝尝。”
  王氏讪讪的笑笑,啧吧几下嘴,回味道,“你一说我才感到涩嘴,是不能多吃,不然等会饭都吃不下。”
  谢行孝领着贤哥儿进门,王氏上前接过麻油壶,问花了多少银子。
  “七个铜板一斤。”谢行孝比着手势,“打了三斤半。”
  “这么贵?镇上五个铜板就能打一斤了。”王氏心疼的用手颠颠油壶,喟叹道,“瞧着没缺斤短两。”
  “县里这两天涌进来不少附近镇上、村里的人,我刚溜达一圈,发现周围的吃食摊子全涨了价,粮铺更不例外。我听跑堂的说,一应家常用的油盐茶药都涨了价。”
  谢行孝沉吟片刻,问王氏,“咱家需不需要提前囤点,不然回头价钱更吓人。”
  王氏有些迟疑,“粮食暂且不用囤,每年我和你爹都留了一大半放在地窖里,够咱家吃上两年,只不过这日常用的油盐小东西.......”
  “家里没存货么?”谢长义一锤定音,“我现在就去多买点,我才从粮铺过来,这会子人少的很,不用排队。”说完拔腿就跑。
  谢行俭跟在后头拉住他哥,“哥,先别急,等两天再说。”
  “咋?”谢行孝刹住脚。
  谢行俭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两天不过是商人之间使得小动作罢了,等过段日子官府得了消息会强令他们降价。”
  “对哦。”谢行孝顿悟,忽而灵光一闪,精打细算道,“小宝,娘,咱家不是存的粮食多么,何不趁着这两日价钱高,卖掉一些?”
  考虑到能赚银子,谢行孝兴致高涨,“等价格压下来,咱就收手,这生意稳准不赔啊。”
  王氏一拍大腿叫好,谢行孝将目光投向家中唯一的读书人。
  “法子行是行的通。”谢行俭思索道,“只不过......”
  “只不过啥?“谢长孝迫不及待的问。
  谢行俭望着他哥钻钱眼的小表情,皱着眉淡淡道,“上杆子涨价会不会太逐利了些,有点过分。”
  “这有啥关系。”谢行孝头一回反驳弟弟,“有钱不赚才是傻子。”
  王氏听了不高兴,磕了谢行孝一个板栗子,幽怨道,“瞎吵吵啥,有你当哥的这么说弟弟的?”
  谢行孝疼的抱头,连连叫嚣说他只是嘴遛的快些,不是故意针对小宝。
  谢行俭毫不在意,虚心的笑笑,“娘,哥说的没错,有钱赚当然得赚。”
  他家没有大富大贵的底子,何况前些日子在府城还亏了钱。
  如今有机会赚上一笔,哪里需要他摆出老好人的姿态,去可怜底层的老百姓,要真较劲,他家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底层小百姓么?
  谢行俭捏紧拳头,告诫自己以后切勿妇人之仁。
  谢行孝撇见弟弟一脸憋屈的表情,顿时泄了气,结结巴巴的道,“要,要不,就听小宝的,不卖了?”
  “卖!干嘛不卖!”谢行俭目光炯炯,声音平稳,“原是我想岔,光顾着外头吃不上饭的人,真要计较,这时候能拿出钱买粮的,想来家里不会过得太差。”
  谢行孝闻言喜出望外,频频点头,“可不是么,外头粮铺来买粮的都是高门府里的小厮,不像咱们庄户人家,每年晓得存点粮食以防万一,他们可不,有钱人都喜欢现做现买。”
  县城的人都乐意存银票,很少会有人去囤粮,毕竟城里的土地金贵,没的让他们像庄户人家那样肆无忌惮的打地窖,用来保存粮食。
  当然,个别特别有钱的府宅除外,因为这些人家的主母都会有陪嫁的庄子,自产自食。
  “就卖两天。”谢行俭看了一眼兴奋过头的老哥,“官府这两天注意力暂时放在救灾上,一时半伙不会关注粮价,但咱们不能‘趁火打劫’的太明显,所以只卖两天,见好就收。”
  “为啥?”谢行孝猛地被浇冷水,他还打算把家里的粮食全拉到铺子里卖呢,怎么着也要大干一场啊。
  谢行俭叹了一口气,小声道,“城里的粮铺常年与各大粮商打交道,后头肯定有人撑腰,我们要是做的太过,挡了人家的发财路,容易招人眼红,到时候引来霉头可就得不偿失。”
  “啊——”王氏听了心头一跳,紧张的握住谢行俭手,“小宝这么吓人,那咱还是别卖了——”
  “娘。”谢行俭反手握住王氏的手,安慰道,“无碍的,咱们只赚小头,适可而止,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旁边的谢行孝沉着一张脸,悄悄握紧拳头,好半晌才哑着嗓子开,一字一句道,“小宝提醒的不错,确实不能卖的太过嚣张,容易惹同行嫉妒仇恨。”
  谢行俭瞅他哥一脸忿忿不平的表情,心想他哥莫不是之前栽过跟头?
  卖粮的事几人暂且这么商量着,若要实施还要经过谢长义的同意。
  王氏捧着油壶进了厨房,杨氏和莲姐儿从绣纺卖掉绣品后,应王氏的交代,提了两斤猪头肉回来。
  晚饭桌上,谢行俭两兄弟将准备卖粮的事和谢长义说了一嘴。
  谢长义起先不同意,原因和之前谢行俭的想法一样,不过后来在谢行俭的一番劝说下,谢长义才慢吞吞的答应卖掉一部分的陈粮。
  谢长义夹了一筷子嫩豌豆荚进嘴,不忘警告家人,“只卖一半,其余的留着吃,你们别尝到甜头就不松手,这可要不得。”
  说着,照着闷头吃饭的谢行孝敲了一筷子,厉声道,“你还不给老子把头抬高仔细听着,上回吃了亏,别这次又陷里头出不来。”
  谢行孝嘴里塞着饭,含糊点头,“知道了,爹——”
  谢行俭挖起两大勺软软香香的蛋羹,分别给一左一右围坐在他身边的两个小侄子。
  捕捉到他爹未尽之言,谢行俭抬头,关切的问,“爹,哥上回咋啦?”
  “就——”谢长义正准备说,就被谢行孝夹了一筷子猪头肉堵住了嘴。
  “没啥事。”谢行孝委屈的垂着脑袋。
  谢长义吞下猪头肉,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被人差点塞进布袋子打上一顿,还算没啥事?”
  旁边静悄悄吃饭的王氏并杨氏吓的筷子都没拿稳,问她们怎么没听说孝哥儿被人打的事。
  “是差点被.......反正我没挨打!”谢行孝气呼呼的纠正。
  谢行孝不让直说,谢长义不好当众撸他的面子,便隐晦的提了几句。
  原来前段时间,铺子存有一批去年的胡豆种,谢行孝一直放在阁楼吊着忘了卖,等今年进货的时候谢行孝才知晓,如今市面胡豆种子紧缺。
  谢行孝猛地想起铺子去年存留的一大堆胡豆种,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因铺子有经销的胡豆种,谢行孝赚的盆满钵满,走路都带风,谁料糟了小人记恨,趁他不留神套个麻袋把人丢进窄巷,好在谢长义等一帮男人恰巧经过,当即出手打跑了人。
  谢行俭听完浑身冒冷汗。
  他突然想起之前跟他娘,聊过一位读书厉害的师兄,同样被不怀好意的人拖进小巷子暴打一顿,后来好好一个人活生生被打的不省人事,下半辈子全毁了。
  这种背后刷阴招的下作手段,遇上了只能算你不走运。
  因为背后下毒手的多是一些有钱有势的阶级,官府都让他三分,所以一旦他哥糟了黑手,下场唯有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认栽!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冷凝住,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谢行俭端起豆腐清汤润润嗓子,转移话题说起祥哥儿读书的事。
  “爹,祥哥儿如今不小,该送他去认认字了吧?”
  话音刚落,桌尾的杨氏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筷子。
  她的祥哥儿翻个年头快七岁,遥想小叔子这般大早进了学堂,然而公爹一门心思供小叔子,迟迟不提送祥哥儿去读书。
  要搁往年困难的日子,她决计不会有这种不满想法,但他们家比之前些年要富足的多,但凡手头有点闲钱,谁不想送孩子读书认字?
  谢行孝心里和杨氏是一样的想法,只家里没分家,银子在他娘手里,家中大事做主的也不是他,是他爹。
  所以听到小宝说出这番话,他的急迫和紧张不比杨氏少。
  谢长义执筷的手一顿,随即自然的夹起菜,就着白米饭吃了一大口,吃完不紧不慢的开口,“祥哥儿年纪是不小了,今年该往学堂送送。”
  “去年没提让祥哥儿读书,主要是祥哥儿玩心重,过早开蒙没啥大用,不如推迟一年再说,今年我瞧着祥哥儿有长进,再者他年岁有这么大,是要准备准备读书。”
  谢行孝和杨氏闻言欣喜不已,谢行孝开心的抄起勺子舀了碗汤给谢长义,搓着手感谢,“爹,你喝汤。往后祥哥儿读书不仔细,我打他。”
  说着胳膊肘敲祥哥儿,故意板着脸道,“可听见了?不好好读书爹就——”
  “知道——”祥哥儿抬头看他爹,拖长声音学他爹说话,“不学好就拿棍子狠狠的打屁股。”
  谢行孝气笑,胸腔微震,摸摸祥哥儿脑袋,“你知道就好,一旦读书了就要好好读,别跟平日学猫做狗到处钻,不懂的学问就问你小叔,他学的厉害。”
  谢行孝像个妇人样叨叨不停,祥哥儿不嫌他烦人,他爹交代一句,他就点一下头说明白。
  谢行俭微微一笑,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赏,“祥哥儿聪明伶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哥你不必担心。”
  这餐晚饭谢家人吃的还算开心,吃完饭,莲姐儿刷碗,王氏和杨氏负责将地铺搭好。
  现如今谢家一家子都住在铺子里,光打地铺当然行不通,谢行孝便想了一法子,他将放旧货的小阁楼清了出来,供谢行俭一个人睡。
  唯一一间房间让给谢长义和王氏,他们小两口和三个孩子则睡在大厅的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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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谢行孝按照谢长义的吩咐,带上银子买了“十魁”饭菜,拎着还睡着发懵的祥哥儿往附近的私塾赶。
  午时,谢行孝满面荣光的回到铺子,不仅将祥哥儿顺利入学的消息说给大伙听,还带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大消息。
  “哥,你再说一遍!”谢行俭瞠目结舌,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哪个同窗成了秀才?这事谁传的?”谢行俭掏掏耳朵反问。
  谢行孝被小弟措不及防的吼叫声吓得浑身激灵,半晌才笨嘴笨舌的重复,“就那个姓林的,你跟我说过他,叫什么白——”
  “林邵白——”谢行俭心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