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作者:卷六一      更新:2021-07-29 02:17      字数:3535
  “你牙酸吗?”谢行俭转身冷笑。
  “不酸啊——”男子一愣, 不懂谢行俭突然说这话何意。
  “你牙不酸说什么酸话!”
  谢行俭毫不客气的指责, “你若想得县令召见, 何不跟我一样考个一甲?学问比不过我, 在这煽风点火算什么君子?真丢你爹娘的脸!”
  这话说得场中俱静, 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于谢行俭的直白。
  “你!”
  男子脸红一块白一块, 他怒气腾腾几步上前, 想揪谢行俭的衣领,却被身边的同窗手疾眼快的拦住。
  “都是同窗,何必闹僵!”拦人的同窗开口劝道。
  谢行俭说完理都不理男子, 直接转身离开。
  “是他谢行俭骂人在先,并非是我胡闹!”男子愤恨的一甩袖子,气呼呼用手指着谢行俭背影, 叫嚷道。
  拦人同窗面色难堪的低下头, 拉拉男子的衣衫,小声道, “说反啦——”
  “哪有说反!”男子全然没觉得自己有错, 大声吼道。
  拦人同窗闻言, 悄悄松开手站至一旁。
  “谢行俭小小年纪就得县令赏识, 你又何必惹他不快?”
  男子反驳, “怎么是我招惹他, 刚才大家不都在笑吗?”说着指指周围。
  童生们纷纷状似鸵鸟,拔腿逃离现场。
  拦人同窗紧跟着要走,男子急了, 上前一步道, “宽兄,你——”
  被喊宽兄的男人一脸不耐,“出头椽儿先朽烂,县学嫉妒谢行俭的人比比皆是,你又何必当着众人的面戏弄他,活该当成靶子被谢行俭骂!”
  “我!”男人急的抓耳挠腮,哀叹不已,“你之前不也说谢行俭他——”
  宽同窗脸色一黑,打断道,“你莫要再说了,也不瞧瞧有多少人看你笑话。”
  男人一僵,抿着嘴不再言语。
  *
  路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谢行俭的情绪,回到舍馆后,魏席时正在看书。
  见谢行俭神态轻松,悬着的心顿时降了下来,他挨着床沿坐下。
  “大人找你干嘛去了?”
  谢行俭挂好外衫,笑道,“前日虞县下尧村出了恶徒,想必你也有耳闻。”
  “却是如此。”魏席时耸耸肩道,“我爹娘还为这事锁了我几日,生怕我出门遇上歹人遭罪。”
  “是该避避,我上回府试回来,差点儿就遇上了。”谢行俭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膛,“还好福大命大,没有招惹上,等回了县城,我将此事报给了衙门,所以县令招我前去问问。”
  “行俭你真是好魄力!”魏席时盘起腿,叹道,“若是被我遇上,我当场就要被吓蒙。”
  “我也被吓的不轻。”谢行俭好笑道,“咱俩半斤对八两,你甭拍我马屁。”
  魏席时嘿嘿一乐,抓起书靠在床头默读起来。
  谢行俭转身拉出椅子,掏出韩夫子的信件。
  信上的内容很家常化,一来言说韩夫子突然上京,没来得及恭贺谢行俭和赵广慎高中童生,二来是交代谢行俭在县学好好读书,结尾还提了几句,大意竟然和徐尧律说法一致,让他明年院试下场试试。
  看完信后,谢行俭将信折好放进书桌底下的柜子里,柜门上有暗扣,他爹来的路上买了一把小锁给他,此时正好用的上。
  他不是想防着魏席时,主要是那些浣衣的老妇都有屋舍的钥匙,一些重要的东西,大家都会锁进柜里,以防被人翻出偷盗。
  柜子里还有一些散银,是他这些年抄书换的零花钱,他数了几两放进怀里,随后关好柜子,跟魏席时打了招呼后,一个人出了县学大门。
  陈叔的清风书肆就开在县学的对门,他今天没有课业,正好可以去逛逛。
  他去的巧,前脚刚踏进清风书肆,陈叔后脚囤货回来了。
  “听说你去了县学,恭喜!”陈叔命小厮出去抬东西,笑着抬手引谢行俭上二楼。
  谢行俭拱手回应,“陈叔这是刚回来?”
  “上壶好茶来!”陈叔头伸出栏杆,对底下忙碌的人喊了声,说着转头看向谢行俭,乐不可支道,“对,我刚从府城回来,我把你上回改的书籍拿了一册去府城总馆,嘿,才一天功夫,就卖了七八十本!!”
  “陈叔生意兴隆,可喜可贺!”谢行俭微挑眉,心里却有些失落,府城总馆卖的再好,绩效也不会算到他头上。
  陈叔吹了口茶沫,一双笑眼在谢行俭身上溜达了一圈,放下茶盏笑道,“咱俩契约上虽说只给你雁平县的两成分红,只单看这大半个月,清风话本赚的银子就远远超过以往时日,我跟总馆的当家提了你,当家的说愿意将你的分红长一成。”
  三成?
  三成对于清风书肆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人家总馆一日的销售量就能抵他一月的分红了。
  谢行俭心安理得的接下陈叔的好意,漫不经心的开口,“那契约可要重新改写?”
  “不必!”陈叔特别喜欢谢行俭的爽快和不娇柔做作,当即命人取来契约,笑着解释,“书商之间经常会加印,但契约几乎都不会作废重来。”
  谢行俭不懂经商里头的弯弯,好奇的站起身,看着陈叔操作。
  过了一会,小厮抬了一块木夹子进来,谢行俭凑近一看,嘿,这不是木板刻字吗?
  “契约我这有两份拓板好的,你先看看上面有无更改。”陈叔拿出底下的白纸黑字,招呼谢行俭过来确认。
  谢行俭摆摆手,笑道,“甭看了陈叔,您直接用。”
  商人都会保留多份契约,以防丢失。
  当初签订的时候,他一共签了四份,两份原本,一份他留着,另外一份陈叔拿走了,剩下的两份是拓印的抄本,谢行俭的契约书没有随身携带,此刻刚好可以用拓印的契约。
  陈叔拿起木夹子,挑出等会用到的字,研墨沾湿后,当着谢行俭的面,在契约背面一一拓下字体,并署上日期、盖上印章,待墨汁干涸后,陈叔拿起一份交给谢行俭。
  契约背后的字宽扁厚重,一看就知道是后期加上的,谢行俭没有问陈叔为何大费周章的用拓印,反而不是直接用毛笔书写。
  他收好新的契约书后,坐回位子,突然想起他此番来书肆的目的,便问道,“陈叔何时再去府城的清风书肆?”
  “怎么?你有想要的书在府城?”陈叔不无意外的笑。
  “嘿嘿。”谢行俭摸摸脑后勺,“有几本想看的书,可一时又找不到,便想跟陈叔打听打听。”
  “书单给我,我过几天还要走一趟,顺便帮你看看可能寻到。”
  “多谢陈叔!”谢行俭拿出自己重新写的书单,里面只写了三本书名,贪多嚼不烂,他暂时只准备看三本。
  告别陈叔后,谢行俭下楼花钱让小厮包了几本启蒙的趣味书籍,县学每月中旬放三天假,他准备下次趁着旬假,回家带给祥哥儿看。
  出了书肆大门,谢行俭突然肚子咕咕叫喊,他摸着肚子,想起食馆厨娘的手艺,不禁喉咙一紧,脸色微变,脚尖忙转向前头的小吃摊子。
  他决定还是在外面吃一餐再回去算了。
  中午的东西吃的反胃,此时他也吃不下油腥的荤食,便挑了一家简单的粳米粥摊子坐下,点上一碗流食。
  卖粥的摊子主人是一对年迈老夫妻,锅里的粥煮的浓稠香浓,粳米味甘性温,正适合谢行俭这种之前胃犯呕的人食用。
  圆滚滚的粳米煮的软烂熟透,口感极好,谢行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喝一碗梗米粥不管用,便又叫了一份生食糖莲藕。
  莲藕是现摘的,鲜嫩白莲藕洗净后,削皮改刀,切成半月片,不喜生食的就放进锅里先焯水,约莫几息后立马捞出,再盛进冷水里浸泡凉透,端盘时可以讨个喜庆,摆成各类的字体,端桌之前,再撒上糖粉。
  老夫妻没读过书,端上来的糖莲藕没有摆字,而是摆了个时兴的花样,为了衬颜色好看,花蕊中心还切了红辣椒丁丁点缀。
  一白一红,色彩明亮,好看的紧。
  莲藕味甜脆嫩,夏令时节吃绝佳,谢行俭几大口就将其消灭的精光,加上梗米粥,一共才花了三个铜板。
  吃饱喝足,谢行俭拎着书,慢悠悠的往县学走。
  县学栽种的树木繁茂多样,进了大门后,一条青石板路规规矩矩的铺在林荫道上,小径清幽,时不时的传来几句笑声,不远处的草坪上,四五学子席地而坐,似乎在结伴吟诗作对。
  到了二进门,沿着抄手游廊往里拐便是每日上课的居所,谢行俭不急的进去,今日里头有学子正在上课,他不好过去打扰。
  游廊尽头,便是三进院,三进院是县学最大的院子,诸多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据之前领路的书童介绍,这里除了是师长们的住所外,还是书斋。
  县学书斋明文规定,只有月考排名甲等的学子才可进入,即便谢行俭是府试一甲进的县学,可他还未参加月考,也是不被允许入内的。
  听林邵白说,县学书斋不光藏有难得的经史子集四大部,还有书生们爱之如宝的举人进士们的文章汇总,这些珍贵的文章,多是以往雁平县走出来的举人进士们自愿捐赠给县学的。
  谢行俭心想,即便县学有诸多不堪劣势,就冲着书斋里的藏书,来这读书也算是大有裨益。
  *
  第二天清早,谢行俭和魏席时整理好衣冠后,背着书袋前往学堂。
  新入县学的童生不多,谢行俭总是端着一张笑脸,魏席时又大大咧咧,活泼开朗,两人很快融入童生的圈子中,大多童生同窗的年龄相差不大,最大的有二十一二,最小的便是谢行俭,十三岁,剩下的几个年纪都有十五六七。
  几人呆在一起,时常会出题自省,也会两三日开个诗会,彼此一起进步一起努力。
  可过了几日,谢行俭总感受背后有人用眼睛盯着他,而且还不止一人,整着他浑身不舒服。
  几次三番后,谢行俭心里不耐,便偷偷跟魏席时说了这事,两人私下合计了一番,决定抓他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