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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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一 更新:2021-07-29 02:17 字数:3735
抱歉, 仰人鼻息过活的日子他受不了, 他之所以努力读书科考, 就是想保他家人安康, 倘若这一点都没着落, 他谢行俭这些年的书真的就白读了。
谢行俭深吸了一口气, 伸手推来院门走了进去。
两个小侄子听到动静, 忙跑过来扒拉他的腿。
“夫子留的课业,祥哥儿在家可完成了?”谢行俭一手牵着一个,微微提起唇角, 笑容如沐春风。
祥哥儿拼命点头,仰着脑袋道,“爹说明日咱们就要回县城, 后天学堂又要开课, 叫我务必今天就写完大字。”
谢行俭欣慰的捏捏祥哥儿的小胖手,又弯下腰询问贤哥儿一些话。
一大两小坐在院子里胡闹了一场, 过了一会, 王氏站在堂屋门槛上喊大伙吃饭, 谢行俭拍了拍两小孩屁股, 笑着带他们去洗手吃晚饭。
王氏今日心情无比舒畅, 两房断了亲, 她肩头的压迫感顿时一轻,她再也不用碍于长嫂情面,看刘氏的眼色行事。
下午谢长义从祠堂回来, 就被王氏赶着去了一趟泸镇, 将集市上剩下的鱼儿全兜买了回来,足足有二十来条。
两三条大的青头鱼,剩下的全是巴掌大小的黄辣丁。
青头鱼肥硕圆润,一家子一餐顶多只能解决掉一条,但王氏高兴啊,直接让杨氏把买来的青头鱼全杀了。
鱼头先拿出来腌制,切了葱姜蒜,倒入除腥的白酒进行搅拌,随后盖上竹筛放置一旁,等水烧开了再动它。
王氏拿出剩下的鱼身肉,准备用它做道鱼肉硬菜。
片了一大海碗鱼身肉,又打了个鸡蛋挑出蛋清,给鱼肉摸匀,从坛子里夹了半碗咸香椿苗,切好配料后,王氏喊来莲姐儿烧火。
待锅烧热,紧接着往锅里倒油。
家里炒菜用的油是今年六月份,当家的去油坊新打的菜籽油,菜籽油气味浓郁,爆香后油香气绕着厨房上空盘旋良久。
将葱姜蒜干辣椒一股脑倒进去爆炒,炒出辛辣气后,王氏拿起葫芦瓢舀冷水进锅,再将剔除鱼肉的鱼骨放进去熬,冷水热锅一交碰,锅里霎时发出‘刺啦’声响。
盖好锅盖,王氏让莲姐儿架上木柴烧大火。
她则拿出砧板,将腌制成黑褐色的咸香椿苗切成段段,王氏瞧着香椿苗颜色搭配鱼肉不好看,便折回仓库,从坛子里捞了一根酸红萝卜。
酸萝卜切成条状,与咸香椿苗清洗沥干后,一并丢进沸腾的热水里煮。
煮的差不多时,再把腌制好的鱼片倒进锅里汆烫,青鱼肉嫩滑,无需烧太久,翻滚了一回,立马捞出盛进碗里。
小宝喜欢吃鱼,所以她经常做鱼菜,刚开始小宝总说她做的鱼,腥味重的很。
后来她特意跑去镇上人家打听,才得知讲究的人家都会提前用酒祛腥,端桌前还要烧一碟热油,撒些芫荽、香葱、红辣椒,然后往上泼热油,油温高,一下子就将配料的独有气味挥发出来,刚好遮住鱼肉的腥气。
灶台旁的小矮炉子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熬着的鱼头汤滚了几回,汤色泛白,闻起来香气扑鼻。
王氏从水桶里捞出养了好几天的白豆腐,切成小块丢进炉子里继续煨汤。
食盐和绿葱不着急放,等出锅时再撒,好看又好吃。
起了一锅咸菜青鱼肉,杨氏端着洗干净的黄辣丁走进厨房。
“娘,你歇着,黄辣丁我来炒。”杨氏手艺不亚于王氏,特别是在做鱼上,颇有心得。
杨氏娘家临河,穷的时候天天吃鱼饱腹,因而琢磨出了好几种吃鱼的方式。
就连上辈子出现的生鱼片,杨氏在谢家都做过,用的是河豚肉。
只是谢行俭觉得河鱼寄生虫多,且处理不干净就会触发河豚的毒性,自从他说出这些顾虑,谢家人对生吃鱼肉有了阴影,更别提吃河豚肉了。
杨氏因这档子事还被王氏责骂了一顿,谢行俭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大嫂,其实古代河鱼比现代的鱼要干净很多,人吃几次生鱼片其实不碍事。
他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何况还是因为他才被骂。
他私底下找到他娘,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通,他娘这才原谅了杨氏。
至于他大嫂那边,他不好自己出头,只好求着他哥去帮他跟大嫂说了好话。
杨氏不是不讲理的小妇人,相反觉得谢行俭小毛孩一个,竟然这般大动干戈的向她赔不是,连忙笑着跟谢行孝说她早忘了娘的责怪。
此事过后,杨氏心里也有了底,她这个小叔啊,看着小小一个人,其实有主意的很,敢作敢当且又明事理,对她这个嫂子,言辞间从不带贬低的。
王氏将盛起来的咸菜鱼肉拓在水炉上温着,虽说天气热,菜冷些吃没事,只是这鱼最好还是吃滚烫的舒服。
既然杨氏过来了,王氏乐的清闲,便将灶台的位置让给杨氏,她则钻到灶口,替了莲姐儿的活。
黄辣丁肉少刺多,腹部泛着点点黄色,手摸上去,触感光滑晶莹,有点像泥鳅,鱼体上几乎找不到鱼鳞。
别看它个头小,其实用它做下酒菜,味道鲜美的不比一顿大餐差。
古代黄辣丁的价钱不算顶贵,因此谢长义买了很多,杨氏光掏肠肚,就掏出了一大碗。
拿菜刀在鱼的背部改了刀,不用再切碎,过油煎炸后,直接用大火清炖,热水烧开滚动两三回就可出锅。
出锅前,照样撒上食盐葱花,就这样,一盘香气四溢的黄辣丁就做好了。
*
谢行俭领着两个小侄子,前脚刚踏进堂屋,一股鱼肉的香味蹭蹭蹭的往他鼻子钻。
两个小侄子立刻撒开他的手,跑到桌前皱起小鼻子,狠狠嗅了一口。
等谢长义坐上位子,两个小家伙方才拉开板凳乖乖的坐好,四只眼睛紧紧盯着满桌的鱼肉,偷偷咽口水。
“瞧着不似小宝馋鱼吃,看祥哥儿兄弟俩,也馋的厉害啊。”
王氏飞快的将烫手的鱼头汤放到桌上,谢行俭习惯性的探头。
王氏笑眯眯的拿烫红的手指捏捏谢行俭冰冷的耳垂,手上的烫伤疼痛瞬间减轻不少。
母子俩的小把戏引来众人一番笑弄。
谢行俭和王氏相视一眼,俱都哈哈大笑。
“快吃吧,忙活了一天,早饿了。”
“娘,你也赶紧坐下来吃——”
“你们先动筷,今个煮饭火烧大了,起了一层黄锅巴,我去铲来。”
不多一会儿,王氏端着盘子去而复返,盘子里垒着一层焦脆的金黄色锅巴,谢行俭掰了一块,沾着鱼汤,嚼的咯吱脆响。
两个小的开始换牙,牙床有些松动,吃不得这些硬东西,王氏便盛了两碗黄辣丁给他俩。
黄辣丁鱼肉白细鲜嫩,鱼刺微小,可以直接吞入。
谢长义口味较重,满桌的菜除了咸菜青鱼肉比较合他的口味,其他的菜他都觉得清淡了些。
王氏见他可怜,便去仓库舀了小半碗麻辣花生给他,又给他倒了一小盅酒。
谢长义见到酒,立马笑开了眼。
一口辣酥酥的烈酒,一口麻烘烘的红皮花生,再加上鱼肉鲜汤,谢长义顿时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好几条黄辣丁,还嗦了一大块鱼肉骨。
谢行俭喝了一碗鱼头汤后,周身舒坦,末了又掰一块锅巴丢进汤里浸泡。
等待过程中,夹一两条黄辣丁慢慢品尝,黄辣丁下肚后,鱼汤里的锅巴也被浸泡软烂,虽没有干干的吃起来脆香,却能感受到鱼肉沫粘黏米粒的浓香,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谢行俭是真的饿了,白天又是沐浴又是焚香,忙着脚不沾地。
到了祠堂,一呆就是一下午,连口水都没喝上,他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王氏体贴的用大瓷碗给谢行俭盛饭,谢行俭呼哧呼哧一阵风卷残云,大碗里的米饭很快就被他吃的一粒不剩。
“鱼汤滔饭滑溜溜,祥哥儿、贤哥儿要不要来一碗?”
王氏见两个小孙子掉牙吃饭费劲,笑着逗俩小孩,两个小的见谢行俭吃的欢,忙点头说他们也要用鱼汤拌饭吃。
饭毕,谢行俭打着饱嗝,迎着夕阳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散步。
上回他磨着他爹将地都租佃出来,经谢长忠上来一闹,他爹终于松了口。
刚才吃饭时,他爹说将今年收起来的稻谷拉一车到县城的宅院里。
那边屋子前些天请了工匠,正在紧赶慢赶的整修,估计九月中旬,一家子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
谢长义和谢长忠断亲的大事,不到一晚上,不仅林水村的人知晓了此事,就连隔壁几个村子,也都听到一些传言。
秋收过后,村民都闲了下来,一堆人凑在村口磕着瓜子,聊着天。
“林水村不是瞎胡闹嘛,一个秀才两个童生,搁咱们族里,可不得高香供着,咋就把他们一家拆成两家了?”
有人吐掉瓜子,接话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管他拆几家,到头来不都还是谢家的人,我可是听人说了,秀才公家的那个童生儿子在府城犯了事,被人扣住了,人家要秀才公拿钱赎人呢。”
那男人顿了顿,双手一摊,状似无奈道,“可秀才公没银子啊,就去找他弟弟借,也不知怎的,两家竟然吵着那般厉害,直接断了亲。”
“要我说,秀才公该比他弟弟还要有钱啊,咋还找弟弟借钱?”来人摇摇头,不相信男人说的话。
“切——”男人嗤笑,“我婆娘和秀才娘子是一个村的,她说的会有假?”
“说了啥?”
“秀才公家的银子全被秀才娘子撸去娘家抵了赌债,家里早就光大光了,而他弟弟家,听说前些年赚了不少银子,还在县里买了铺面开了个小店,人家勤快着呢,家财肯定比秀才公多啊!”
“有钱却不借亲哥哥,还跑去断了亲,未免有些冷情。”有人不清楚事情的经过,碎碎念替谢长忠打抱不平。
“你这话不该说。”男人媳妇听到后,悄悄走过来,“你们是不知道秀才公他那儿子是犯了什么事,嗬,去府城赎人,要拿钱可不止一吊两吊的,起码这个数。”
说着,妇人伸出一双手。
“十吊?”
妇人摇头,“没个百吊银子,我看行不通。”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这是犯了啥事?咋要这么多银子?”
“不是说秀才公儿子上府城是为了考秀才吗,秀才考到没有,咋还犯了事?”
谢行文在府城到底犯了什么事?坐在牛车上听了半天的谢行俭也很纳闷。
“走吧,这些人惯会嚼舌根,咱们最好别露面,省的被他们围住,问东问西。”
王氏放下帘子,催促车夫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