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作者:卷六一      更新:2021-07-29 02:20      字数:4489
  “你家大人呢?”崔娄秀问居三。
  居三刚将出门玩乐半路突感身体不适的罗棠笙送回驿站, 正急着找大夫来驿站给罗棠笙看病呢, 哪里知道谢行俭什么时候回来。
  “我家大人不是去衙门找大人您去了吗?”居三皱了皱鼻子, 心说他还准备等会去衙门找小公子呢。
  少夫人半道嚷着肚子不舒服, 依小公子平日对少夫人的敬重和喜爱, 他可不得将少夫人难受的事立刻告知小公子。
  现在倒好, 他还没上衙门找人, 崔娄秀反而先找来了。
  崔娄秀见居三说不清谢行俭的去向,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往外走。
  居三愣了愣,跑到驿站找漕营的人, “刚崔大人过来问我家大人在哪,你派人跟着崔大人过去看看,看他着急找我家大人干什么。”
  居三不担心谢行俭出事, 瞧崔娄秀着急忙慌的样子, 估摸着是有急事寻小公子,也不知这姓崔的找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公子如今不在, 他总该派人盯着为好。
  居三这几天日日守在罗棠笙主仆身边, 早已经被罗棠笙的思想‘训化’——崔娄秀是个灾星, 专门克小公子的。
  居三是谢行俭这次来江南带的唯一贴身小厮, 所以罗棠笙不停的给居三灌输崔娄秀的‘歹毒’, 导致居三现在防崔娄秀比防山里的虫蛇还要认真。
  瞎猫总是会碰上死耗子, 居三派去跟踪崔娄秀的漕营将士好巧不巧的,真的发现了一桩不得了的事。
  ……
  这边,谢行俭将仍在晕迷的向棕绑进山洞。
  山洞入口窄, 外面杂草从少, 若非徐尧律指挥路径,外人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洞穴。
  山洞里面别有洞天,越往里走越宽敞,大概是长久没人来过,洞穴里头长满枯黄的野草。
  他蹲下身拍拍向棕的脸,触手冰凉。
  虽说现在是深秋初冬,但过了晌午,江南这边温度还是挺高的,向棕年纪和徐尧律相仿,按说这个年纪的男人正直壮年,怎么向棕身子这般阴冷。
  拍了两下向棕都没醒过来,谢行俭这才察觉到不正常。
  “大人,向棕不会是……”
  他急忙昂头看向徐大人,担忧道:“会不会……”死了?
  徐尧律错愕的上手查探向棕的鼻息,很轻很慢。
  和濒死的人没什么两样,大概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徐尧律脱下外衫裹住向棕蜷缩发冷的身子,低声道:“他怕冷,听辞臻透露,向夫人为了不让外人发现向棕身子的异样,幼时偷偷给向棕喂了伤身子的药,喝下去后和不足月早产的孩子没两样……”
  所以说,向棕身子是因为向夫人的私心才被毁?
  谢行俭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底是造化弄人啊,如果向棕留在太上皇身边,那向棕现在就是一位身份尊崇的亲王!
  何等风光和快和。
  现在他莫名有些理解向棕为何那么执着的想害敬元帝了。
  向棕的生母是敬元帝的母妃所害,向棕自己前半生的苦难也是由皇贵妃间接造成。
  倘若皇贵妃大度些,留向棕母子一条生路,那么向棕就不会流落到向夫人手里,也就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半死不活。
  “皇贵妃是不会容他在宫里生活的。”
  徐尧律望着地上昏昏沉沉的向棕,冷漠道:“向夫人下药是不得已而为之,向夫人何尝不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只不过原来的向棕在外人眼里就是废人,他想以向棕的身份活的就必须病弱,何况不这么做,你以为皇贵妃会罢休?”
  是啊,谢行俭恍然大悟,皇贵妃虽留了向棕的小命,但如果向棕健康成长,终归是敬元帝登基的隐患,除非向棕身子不好。
  这样一想,他突然觉得向夫人是在救向棕。
  旁边的漕营将士起先听的一头雾水,细细琢磨后,惊起一身冷汗。
  地上躺着的人是……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
  谢行俭将随身携带的火石甩给漕营将士,不冷不热道:“做好你的本分事,不该知道的别打听!本官和徐大人说的话,日后但凡有第四个人知道,都算你头上。”
  漕营将士‘啊’的一声,抖着手开始生火,“小人明白,小人什么也没听到。”
  徐尧律淡淡的瞥了一眼漕营将士,沉声道:“出去守着,别让外人进来。”
  火已经燃的很旺,可漕营将士却感觉周身的气场越来越冷,行礼后急急忙忙的就跑到洞穴外头蹲着。
  “袁大人的人,信的过吗?”
  生了火后,洞穴的气温攀高,向棕青白的脸慢慢转常。
  只不过依旧没苏醒。
  谢行俭边说话,边上手在向棕身上摸索,果不其然,向棕腰侧小袋里有一小瓶药。
  徐尧律倒出几粒药,垂眸细细的检查:“袁珮是武将出身,新旧朝廷交替年间,堪堪十五六的袁珮就跟在武英侯身边征战沙场,一次意外中救了太上皇一命,但不幸被流矢射中手臂,因来不及就医,手臂坏死只能截肢。”
  “原来如此!”谢行俭长吁短叹,“怪不得袁大人年纪轻轻就能上任漕运总督……”
  原来是太上皇的救命恩人啊。
  不过袁珮十五六岁就英勇驰骋沙场,想来也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不然敬元帝也不会将漕运这个肥差送给袁珮。
  徐尧律确认药物无害后,塞了两颗进向棕嘴巴:“袁珮是孤儿,打小就被武英侯带进军营磨练,倘若他知道向棕对罗家不利,你觉得袁珮能放任不管?”
  谢行俭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洞穴:“那他……”
  “他怎么了?”徐尧律收好药瓶,严肃道,“袁珮性子正直,不相干的事,他不会插手,所以向棕的身份,他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乱想,你该防着是,别让他知道向棕对罗家……”
  话还没说完,向棕幽幽转醒。
  “你都知道了?”向棕的话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语气刻薄又阴冷。
  徐尧律没回答,而是将谢行俭往向棕面前推。
  “你想要报复的武英侯府是这小子的外家。”
  “你是谢行俭?”向棕惊悚的望着谢行俭,虚弱的身子因为激动猛咳不止。
  谢行俭觉得向棕的反应太好玩,当初不正是向棕命令绿容进谢家勾引他的么?
  怎么向棕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像是想起什么事,向棕忽然眼神闪躲起来,捂着胸口,气若游丝道:“我病成这样,不记事算不得什么。”
  谢行俭上下打量着向棕,似乎想将向棕脑子看穿,向棕被谢行俭灼热的目光盯着发毛,一双美目飘忽不定。
  谢行俭横了向棕一眼,哼,向棕在撒谎!
  多年不见徐大人,凭徐大人的一声叫唤就能认出徐大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失忆’!
  “你和皇家的恩怨别带上武英侯府。”谢行俭开门见山道,“你在罗家安插的暗线尽快撤出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向棕慢吞吞的坐起身,清瘦的身子就这样狼狈的窝在草堆里,竟还透着几分病骄公子的贵气。
  这大概就是所谓与生俱来的气质吧。
  怪不得十几年前能诱惑皇贵妃的侄女当场示爱。
  谢行俭啧啧叹息:便是当年皇贵妃没有插手,向棕恐怕也难登高坐。
  妖艳太盛,恐不利庙堂。
  高位由敬元帝这种龙威燕颔相貌的人坐更好,向棕这类比女人还美的玉面郎君做个风流公子更舒坦。
  对于谢行俭的威胁,向棕毫不畏惧,戏谑道:“寒门出身的状元郎竟然能娶一个侯府嫡女,呵,果真是近墨者黑,你这法子是跟徐尧律学的吧,贵女无知,才会被你们这些恬不知耻的读书人坑蒙拐骗,以至于失了心……”
  徐尧律脸拉下去,突然后悔刚才好心喂药给向棕吃,放任向棕自生自灭不好吗?
  谢行俭没徐尧律好脾气,揪住向棕轻飘飘的身子往上一提,向棕脖子被勒的喘不过气。
  “看不起人?”谢行俭维持着笑容,语气却相当的凌然,“我和徐大人可没你想象的那般龌龊,靠自己十年寒窗苦读爬来京城出人头地,总比你这个鸠占鹊巢的人端正!向大公子说是也不是?”
  “你……大胆!”
  从谢行俭嘴里听到质疑身份的话,向棕俊美白皙的脸庞登时变色,不停的扒拉谢行俭拽他衣领的手。
  谢行俭愤而松开手,向棕趔趄的往草堆里倒去。
  “谢行俭你放肆,你可知辱骂朝廷亲王是死罪!”向棕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拿手指点谢行俭的胸膛。
  谢行俭不屑的甩开向棕的手,眼皮都懒得抬:“向大公子真贪心啊,既想霸占着向家嫡子身份,又妄想做亲王?”
  谢行俭不得不佩服向棕的退让,好歹向棕没有胆大包天的说想当皇帝。
  向棕被谢行俭嘲弄的话语弄的脸颊染上绯红,见谢行俭面露讥笑,向棕很是厚颜无耻的别过脸开始装聋作哑。
  谢行俭依旧不解气,继续刺激向棕:“有道是捡了芝麻丢西瓜,向大公子可要当心点,别到时候两头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向棕脸上的潮红褪去。
  “字面意思。”谢行俭笑,“你离家多年无音讯,向家恐怕都要把你当死人看了,至于皇家……皇贵妃已经荣升侧皇后,这天下又由她的儿子把持,你以为你能有机会认祖归宗?”
  谢行俭说这些不仅是想出气,还想让向棕看清现实,好能迷途知返。
  向棕心脏猛地收紧,这道理他何尝不懂,可他……不甘心!
  他也想赏月吟诗伴春风,可惜,破烂身子只能准他将就的活在世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三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处在病痛的煎熬中,无时无刻不想翻身做人上人,然后杀了宫里那对贱人母子好替亲娘报仇,好替自己讨回属于他的一切。
  谢行俭很同情向棕的遭遇,俗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向棕可以去追求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但要注重现实。
  向棕已经不小了,三十而立,且身子又不好,这样的人能把皇位坐稳吗?
  新朝安定下来不过十几年而已,倘若换下勤勉英明的敬元帝,转而扶持向棕上位,这盛世还能继续下去吗?
  说不定又要经历一番朝堂的腥风血雨。
  太不值当了!
  不能因为向棕的一己之私,就堵上天下人的性命。
  *
  徐尧律担心崔娄秀搜山找过来,便直接问向棕可愿跟他回京,向那年死在关外的将士赎罪。
  向棕看徐尧律一万个不顺眼,徐尧律一开口,向棕就哽着脖子叫嚣徐尧律是小人,什么以色.诱妹,攀附权爹的词语层出不穷。
  这样审下去浪费时间,谢行俭忙将徐尧律推出去望风,留他一人对峙向棕。
  向棕才不感谢谢行俭赶走徐尧律,倔强的挺直脊背:“武英侯当年坏了我的事,我自然要找他算账。”
  谢行俭懒得和向棕费口舌,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猛的塞进向棕的嘴巴。
  向棕吃药已经成了习惯,东西一进嘴,向棕就下意识的吞咽。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咳咳……咳……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很小,根本就吐不出来。
  “毒药。”谢行俭凉凉道。
  一听是毒药,向棕惨白的脸唰的一下变了,立马将手往喉咙里探。
  谢行俭怎么可能让向棕吐出来,大掌死死按住向棕的嘴巴。
  向棕憋的脸色涨红,喉咙忍不住滚动两下。
  见吞下他给的东西,谢行俭这才松开手。
  “阴险卑鄙无耻的书生,除了会些下三滥的手段,你还会什么,你不得好死……”缓过气的向棕无力的倒在枯草上,嘴上恶语不断,心底却慌的一逼。
  谢行俭波澜不惊的轻笑:“你几日撤走潜伏在武英侯府的贼人,我就哪天给你解药。”
  “我不——”
  向棕刚想拒绝,却听谢行俭邪气道:“买卖不做,那你就留在山洞,等着身体被毒药慢慢侵蚀腐烂致死吧。”
  说完,他头一回的就往外走,走到半道他止住脚步,淡笑道:“濒死之人也别想着吃喝了,等会我就让人封了洞穴,向大公子好自为之。”
  向棕惊慌的半爬半走,“你就不怕我没了,杂耍团的人情急之下端了侯府?”
  “不怕。”谢行俭自信的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见筹码不起作用,向棕顷刻慌了。
  将向棕无措的模样看在眼里的谢行俭失笑,若真的那么容易揪出窝藏在罗家的细作,他现在还和向棕费什么功夫。
  向棕之所以方寸大乱,大概是因为他让向棕吃了‘毒药’。
  越是身体不好的人,其实越惜命,谢行俭很聪明的抓住了向棕的致命弱点。
  对付向棕这种人,他就应该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