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开得胜1
作者:思语      更新:2021-11-20 00:09      字数:4060
  第四十六节
  西北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兰宁,但这并没为前方的战事增加丝毫起色,源源不断到来的,还有接连不断的败仗消息。六月二十日,呼延海纠集剩余的十万铁骑,对东蒙先锋大将苏合牧仁部趁夜发动奇袭。东蒙军骄狂之下,被呼延海杀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危急之时,苏合牧仁身先士卒,凭借手中的十几万大军,对呼延海发动了逆袭战。“狭路相逢勇者胜”,自从那颜达昏迷后,勇气二字,正是西蒙军队所欠缺的。交战到最后,西蒙军队虽然占了先手之利,硬是将偷袭战煮成了一锅夹生饭。左贤王台本殊大惊,率军来援,呼延海不敌,只得再次率军撤退。
  经此一战,西蒙丢掉了兰宁以东的最后一点凭持,三个小部落也被东蒙趁势吞并。东蒙军前面,已是一片坦途。他们如果愿意,随时可以长驱直入。只需三天时间,大军就能开到兰宁城下。但台本殊从自此以后,却不给西蒙任何可趁之机。一路稳打稳扎,吸收支持西蒙的弱小部落,把他们囊括到东蒙治下,务必让兰宁成为一座孤城。
  兰宁空有大军,但在国主昏迷,连连战败的情况下,对他这种层层推进,稳定蚕食的战略束手无策。如今连偷袭的机会都欠奉,只能眼看着敌人的铁蹄渐渐朝国都逼近。尽管轩辕灵做了多番努力,但城内仍是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而在此时,东蒙的军营中,李忠正狠狠的从烤羊腿上撕下一块肉,嚼得满嘴是油。正吃得起兴,肖飞在外面叫道:“公子。”
  李忠一边把手中的羊腿想象成吴明身上的肉,狠狠的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进来吧。”
  丰台粮仓被攻下时,肖飞眼见势不可为,只得率着几百个精锐亲兵,护着两个主将一路突围。难民在攻城时悍不畏死,可一旦下了粮仓,无组织无纪录的散漫作风就完全爆发出来。尽管有百灵教再三告诫,但仍有部分难民打开粮仓,哄抢粮食。近卫营和百灵教真正的嫡系,仅仅两千人不到的样子,维护这种混乱的局势都稍嫌吃力,那还有闲心来管李忠等人死活。就这样,我们李大公子,险之又险的又逃得一命。
  门帘撩起,肖飞顶着满头大汗钻了进来。李忠一看他两手空空,不由怪叫道:“叫你去找点蔬菜换换口味,难道就有这么难吗?”
  草原的形成,自然不光是气候的原因,还与地质有关系。一般来说,草原上的泥土很薄,通常只有二十厘米左右,即使是茂盛的灌木丛下,土层的厚度也不超过半米,再往下,就是坚硬的岩石层。由于土层浅薄,即使雨量充足,土层的含水量仍然不多,而草原地区年降雨量较少,少雨干旱,再加上草原上的气候变化无常,水分蒸发相当快,因而土层中的水分更容易丧失。在这种情况下,树木根本没办法伸展发达的根系吸收水分营养,蔬菜更是因水分缺乏而没法生存,草类就成了干比噶的主人。
  干比噶太辽阔了,几乎覆盖了整个北蒙故地。在干比噶草原上,自然还是以草原为主。在东蒙日泽拉一带,虽然降水丰沛,但土质较浅,所以仍以草原为主。而西部不但土质浅,连降水都少许多,粮草粮草,自然不光指粮,还指牲畜食用的草。如此贫瘠的草场,根本不够维持大军开销,这也是西蒙粮草危机的由来。但在整个干比噶草原上,仍有雪山,森林,河流等等各类地形。只是它们的面积相当于整个干比噶来说,实在太少。所以这一大片土地,仍以干比噶草原称之。
  也许正是这种复杂的地形,使得蒙人这个种族,和本来历史上的游牧民族大有区别,不但筑了城,在条件允许的地方,有些小部落甚至是以种植和渔业为主。
  李忠最近天天吃肉,心下腻得要命,所以才叫肖飞去搞点蔬菜,见对方又是一无所获,他不发火才怪。肖飞两手一摊,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将至兰宁,大军推进速度已然加快,我也不能走远。这附近都是一望无际的浅草,除了草还是草,那还能找到蔬菜啊。”
  李忠暴跳如雷,把羊腿朝几上一搁,扬声道:“找,把几千士兵都给我喊去找。我就不相信了,这里还真找不到一点其他东西可以吃,他妈的。”
  丰台战败后,他被李铁来信狠狠训斥一通,心气不顺之下,本就火暴的脾气更是暴增。大概肉吃多了,不但最近老出鼻血,心下更是火得要命,如同刀子在刮。
  肖飞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道:“公子不可。几千大军出动不是小事,要是左贤王来问,更不好搪塞。”眼见李忠面色越来越不好,他接着小声道:“公子自然不是怕他,但就怕他写信向太尉告状。难道你忘了?太尉可说过,这次要再出差错,他可再懒得再管公子你。”
  东蒙和北汉是盟军关系,北汉出兵帮助东蒙,是天经地义的事。东西二蒙开战之初,日泽拉确实向北汉请求过援兵,但北汉以西北战事为由,当场推脱。这本来也是事实,日泽拉方面也不好再行多说。可他们万没想到,北汉在干比噶战事最为紧迫的时候没来过一兵一卒,反在西北战事结束,大败亏输的时候,象征性的派了三千援军来,以全盟军之义。
  李铁走出这一步,看起来荒诞不经,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如今东蒙节节胜利,西蒙国主昏迷不醒。东西二蒙之争,似乎已到了尘埃落定之时。所以许多人以为,李铁派李忠跟随东蒙大军,最主要的原因,仍是为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小儿子镀金,捞取加官晋爵的资本。
  这当然是一个方面,只是李铁顺手送给李忠的一个功劳而已。真正的原因是,一旦东蒙统一北蒙故地,那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而北汉连连战败,以京都现今的状况,就算北原洲的双山关再增厚一倍,兵力再多一倍,都没信心能挡住近百万铁骑的冲击。如今派军参战,既回应了东蒙的援军请求,也交好了日泽拉。一旦整个干比噶完成一统,东蒙真要南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选择强行攻打双山关。
  不强攻双山关走那里?只能绕过西阴山,选择从西北三省为跳板,强行南下了。这种祸水西引之策,才是李铁拼死讨好东蒙的关键。
  肖飞这话一说,李忠马上就蔫了。颓然道:“好吧,就听你的。”他话才落音,外面有个亲兵又在高声道:“公子!”
  李忠没好气的道:“什么事?滚进来说。”
  那士兵弯着腰进来了,还真的翻滚在地,沉声道:“公子,贤王刚才遣人来过通知,叫你去王帐一趟。”
  李忠倏地站起,讶声道:“这老东西叫我做什么?莫不是又来说教老子?我才不去。”
  李忠带来的人再少,终究是北汉的代表。台本殊回来后,召见过他一次。但两人初次见面并不愉快,仅聊了一盏茶的时间,除了基本的寒暄外,然后通篇就是台本殊对他的说教了。李忠在西北丢了丰台,这等“功绩”实在骇人,台本殊想不知道也难。如今北汉在西北大败,而东蒙则是连连大胜,此消彼涨之下,他能对李忠客气,那才是见了鬼了。
  肖飞哭笑不得,还是劝道:“太尉曾嘱咐公子,一切但听贤王调遣,听从东蒙命令行事。你要不去,太尉知道了……”
  又是太尉知道了。李忠面上突青突白,最终还是长叹道:“好吧,本公子这就去见那老不死的。”
  肖飞行了一礼道:“公子英明。”
  这记马屁拍得太过生硬,英明的李大公子心情并没因这记马屁而好上多少。阴沉着脸走了出去,然后翻身上了马,在肖飞等人陪同下,一路向王帐行去。
  东蒙一路行来,还收编了许多小部落。到得现在,主力已近四十万。这等兵力,李忠也并不是没见过,第一次汉宁之战时,北汉囤积在汉水的兵力,甚至一度达到六十万。可那些兵力再多,是分散城内,郊区以及战舰上的。如今这四十万大军连成一片,整个天幕下全是各色帐篷,嘈杂无边。不时有一队队骑兵从身边纵驰而过,为这份嘈杂凭增几分威严。李忠一路走着,心气也平了些。自己带的三千人,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台本殊这老东西确实有资格狂。父亲要我事事听他的,那么老子忍忍,也算是为国立功了吧。
  一路尽想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自我安慰着,不觉来到了王帐旁。台本殊的王帐只比普通士兵营帐大一些而已。除了飘扬在营帐上空的王旗,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这顶王帐在面积上比廖胜的狼头金帐差得太远,要论奢华程度,更是拍马难及。
  一队人在营帐门口下了马,老远就看见一大群人站在门口,怕有上千人。其中大部分是些神情木然的东蒙骑士,还有则是几百个军人,这些军人风尘仆仆,衣杉褴褛。之所以说是军人,是因为这些人虽然落魄,大部分人身上还穿着铠甲,有些人头上还戴着头盔,这可是汉军装束。很显然,那些骑士看看押这些汉军的。李忠怔了怔,正待问个明白。这时候,从那些落魄汉军里面,跳出来一个面相粗豪的汉子,嗡声道:“李公子,我们总算找到你了,你可不要放下我们不管啊。”
  那神情,活脱脱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找到了爹妈。李忠连忙跳开,沉声道:“你是谁?我可不认识你?”
  那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李公子,我叫李松啊,是李家偏支。更是南汉近卫营外营百夫长之一,李源李将军北上后,我们滞留南宁,然后迫不得已,开始为吴明卖命。如今李将军伤重,我们这些老人挂念得很,就舍了南汉,前去投奔李将军,没想到却被你们抓住了。”
  李家偏支太多,李源的黑甲军里,肯定有一些李姓族人。这李松亲亲热热地说了半天,李忠却没丝毫印象,闻言迟疑的道:“这个,我可不能确认你身份,怕也不好做主。”
  他说的确是实话,即使骄狂如他,现在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别说他不可能确认李松身份,就算确定了,也不敢胡乱接受李松他们。
  “这些人确实和吴明闹了矛盾,被他赶出来的。”李忠话音才落,台本殊一撩帐帘,从王帐里钻了出来。
  一见台本殊,李忠可不敢怠慢,乖乖行了一个子侄礼,忍不住轻声道:“敢问王爷,何以如此确定?”
  台本特看了他一眼,捋须笑道:“他们身份是没问题,吴明属下内哄一事,别人不清楚,我可清楚得很。”
  说到这里,他突地住口不言,转过话题道:“李将军,这些人你要真不收,我就只能当战俘处理了。”
  “多谢王爷成全。”李忠大喜过望,几乎是喊出来的。
  吴明西征以来,一路攻城拔寨,外营战力有目共睹,要说不让人眼谗,那绝对是假的。如今有机会收编一部分旧部,那对外营骑战之道,就有了一定了解基础。虽不可能一蹴而就,但以此为基,总比没有希望好。再说了,李源的黑甲军也是天下雄兵,更是他受父亲重视的根本原因。自己能招揽其旧部,父亲大人肯定得刮目相看吧。
  李忠看了看憨头憨脑的李松,笑了起来。后者挠了挠头,也傻傻地笑了。只是,一个人笑得奸诈,另一人却带着感激的笑意。
  至于谁奸诈,谁憨厚,那就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