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很静，过分安静。
  被医生匆匆抛下的闻人远自然不会傻傻在原地等着被抓包，但他也不知道游曳会进去多久，就先去紧急通道蹲着，好歹还有个小窗口可以注意到走廊的动静。
  只是午夜的空气异常静谧，甚至静到能听到脑子里发出的一些怪响。闻人远欲哭无泪地猫在一角，总觉得那些影影幢幢中随时都能蹦出来什么东西，抖得跟筛子一样。
  “哒，哒”，楼道里忽然响起极其缓慢的脚步声。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恐怖电影的所有类似情景，他死命捂着自己的嘴巴，才不至于叫出来。骤缩的瞳孔死死盯着转台下方，越是害怕就越是移不开视线。
  “暇！”突然一股毛茸茸的触感蹦到他身上，闻人远猛地一顿，翻了个白眼就顺着墙壁直直坐下去。
  “喵喵，别跑下去！”一个女声低低自上半层传来，一名值班护士匆匆跑下来，一把将坐在闻人远身上的黑猫抱起来。她晚上值大夜班，不放心刚做完声带手术的爱猫就偷偷带来，本来乖乖关在笼子里，不知怎么就跑出来了。
  “……先生？”有些后怕地瞄了眼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护士脸色发青，这里怎么会坐着一个人，总不能是被猫吓晕的吧？
  “暇！”猫嘶着气嗓又叫了一声，浅绿色的虹膜里映着暗夜，看的却是楼梯的下方。
  那里有只踏出来的脚，在听到护士的声音后，又默默收了回去。
  病房里，正在消化情绪的大明星单手捂着脸，再次抬手示意游曳不要靠近他。
  “先让我静静。”
  游曳停留在原地，淡淡望着对方，没有靠近，也没有回应。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无法对这个人的事坐视不理，与其在一旁束手无策，不如待在他身边，至少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取得一些主动权。她最不想体验的，就是无力等待的感觉，以前不想，现在更加不想，即便没有身份也没关系。
  既然她是自愿留下来，自愿走到这个人身边，她就不会后悔，也不需要额外的理由。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危险，游曳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真的到那种时候，无论如何她都会以这个人为先。即使需要赌上性命，也不想再躲回暗处了。
  她到此时才真正明白了那位先生为什么宁死都不回组织，一旦沐浴在光下，哪怕只有一次，就注定再也无法回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天海似乎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站起来，转过身，隔着一张病床与游曳对视。
  “我只问这一遍，你真的决定好了吗？”琥珀色的眸子里闪动着与平日不一样的光芒，深邃而悸动。
  游曳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点头。
  瞳孔颤动着扩大，大明星忽然低低笑了一声，而后断断续续笑了好一会儿。
  笑声戛然而止的瞬间，他大步跨到游曳跟前，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现在很高兴，而且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下意识想隔开些距离，游曳怕碰到对方的伤处。顿了顿，她冷静地说道：“我只是答应回唐宁花园1号。”
  “那就够了，同住一个屋檐下，你总不能要求我无动于衷。”
  陆天海还真的没往深处想，毕竟对象是游曳，他只按字面意思来理解了她的回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由衷感到高兴。只要不是铁桶阵，难道还有他陆天海进不了的城吗？
  不过他还是认真问了一句，“所以我可以勾引你吧？”
  陆天海的直白让游曳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也不需要回答，大明星马上就自问自答道：“没有立刻拒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接下来很多事可由不得你。”
  心情瞬间变得极好，他放开游曳，却是话锋一转，“你晚点出去就直接回去，先搬回唐宁花园1号，或者想继续留在那栋公寓也行。”
  反而是游曳有些奇怪，“我可以留在这里。”
  陆天海随意抓了抓头发，漫不经心道：“没这个必要，我没什么事，你留下来也不方便。”
  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游曳总觉得面前这个人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被游曳极轻的目光盯视着，大明星的后背开始发汗，他忽然记起来一件事情，煞有介事地对游曳倾下脸，笑嘻嘻说道：“闭上眼睛。”
  “……”游曳狐疑。
  陆天海坚持，“这么看着我，就不怕我把持不住？听话，闭上眼睛。”
  迟疑了一秒，游曳微蹙着眉头阖上双眼，一失去视觉，其他感官就更敏感。她只听到一阵很轻的窸窣声，气息由近及远再绕回来。
  “好了，可以睁开了。”
  话音落下，游曳的视野重新恢复，最先进入她视线的，是一只创可贴。
  微微一滞，游曳不解地看着大明星。
  大明星吃吃笑起来，一边慢条斯理拆开包装，抓起游曳的左手无名指就缠上，一边说道：“这是你的生日礼物，虽然迟到了，也没有实物，等我回去再补给你。”
  游曳心下咯噔一声，这个人知道她什么时候生日？
  “所以说了，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忍得很辛苦。”避开视线，陆天海微微红了脖子继续说道，“是你弟弟告诉我的，我还和他约好七夕带你去看他。这次回去，一起去看看他，就算食言也还可以补救。”
  “……谢谢。”收回手，轻轻摩挲着那圈创可贴，游曳不止是在为礼物道谢，还有方方面面的原因。其实她并不需要实物，这些已经够了。
  大明星反而被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说道：“真的想谢我，就别绷着一张脸。你好像和我在一起还从来没笑过吧？面部肌肉看着也没什么问题，难道你有面瘫症吗？”
  气氛瞬间被破坏，游曳低着头，，却莫名身心一轻。她有些服气地闭了闭眼，嘴角随之微微扬起，弧度很小，但足够被分辨出来。
  “等等！好，好了，你还是维持原来的表情吧。”倒抽一口凉气，陆天海立刻转过身去，不忘板起脸叮嘱，“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知道吗！”
  “……”游曳忽然想照下镜子，难道看起来很可怕吗？
  镜子里映出苍白的脸，好不容易把闻人远拖进同一层的休息室，护士陷入了沉思。不能让人知道她带了猫来，一会儿这个人醒来，就说撞鬼了吧。
  昏睡中的闻人远猛地打了个寒颤，时隔多年又做了那个梦，那个被陆天海吓哭的夏天。模糊的视野里，有一个人从建筑里边喊着什么边跑出来，视野一转这个人脸朝下倒在地上，头部附近慢慢渗出粘稠的血液，顺着石头的纹路，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