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你叫什么
作者:怅眠      更新:2022-03-06 06:09      字数:3956
  她小小的个子,窝在心窝前,披风的毛领绒毛飞扬,刺得他颈间有些发痒。
  说是醉,看起来跟睡着了一样。
  白皙的脸上热腾腾地泛着些许嫣红,闭着的眼睛把她的算计和睿智都压了下去,唯独剩下能欺骗人的纯良和乖巧。
  元思愣神看着这一幕,手微微抬了抬,做好接人的准备。
  他怕赵容显一个不快,直接把苏向晚往外扔。
  吴管家也吓坏了。
  这虽然是顾家大小姐宴请过来的客人,但惹了赵容显的不快,他也不会怜香惜玉的。
  两人都有些无措,见赵容显良久没有动静,也不敢轻易开口。
  “愣着做什么,备休息的客房。”赵容显冷声命令道。
  这话的惊吓更甚,吴管家连应都应不利索了,“是……属下这……这便去安排。”
  自王爷立府至今,吴管家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房。
  豫王府是不宿外客的。
  平日里就没什么客人会来,又哪来的宿呢。
  所以他惊讶之余,还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要安置在哪个院子?”
  赵容显静了一下,而后才道:“算了,不必安排了,退下吧。”
  吴管家揣测不出王爷的用意,应声退了下去。
  元思目送吴管家离开,出声道:“属下这便安排马车,送她回去。”
  他很理所当然地认为赵容显是不想让苏向晚留宿在豫王府中。
  府上一向是不宿外客的,苏向晚也不能破例。
  不曾想赵容显却是道:“着人回苏府通报一声,便说她与顾婉宴上喝醉了,今夜不归,再让她的婢女到临渊阁来服侍着。”
  “王……王爷……”元思一辈子受到的惊吓都不足此刻大,他欲言又止了半响,方才道:“临渊阁是王爷的寝殿,王爷让她宿在临渊阁,那……那王爷呢?”
  “本王的去处需要同你交代吗?”赵容显语气冷淡。
  元思看了一眼醉酒昏迷的苏向晚一眼,像是思索了极久之后做出了决定,而后忽然跪了下来。
  赵容显冷冷地看着他。
  元思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道:“王爷,苏向晚虽是个商女,但她到底帮王爷良多,如此……如此未免不妥。”
  赵容显神色微动,声音也低了几分:“怎么,才跟她多久,就真把自己当她的人了?”
  他知道元思在想什么,也不着急反驳。
  元思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死士,在他面前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今下却能这样护着苏向晚,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元思低着头,语气坚决:“属下没有,只是属下一日还在她身边为她效命,就需把她当自己的主子来看待,这不是王爷说的吗?”
  “本王记得你先前一心想将她送进豫王府,这可是名正言顺回来的好机会。”
  “先前……是属下误会了她。”元思低声道。
  他也曾固执地认为苏向晚是为了攀附权贵不择手段的女人,所以利用她也根本不需要手软。
  眼下却已经不这么想了。
  “王爷若喜欢她……哪怕她身份卑微,名正言顺地抬进来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她……”元思捏着手心,整个人绷得如一条笔直的线,“还望王爷……不要如此待她。”
  赵容显低头看了看闭着眼的苏向晚,眸中浮上轻浅的笑意。
  “起来吧。”他道。
  元思手上松了松,“王爷?”
  “你在苏府,看来过得不错。”
  元思只是道:“她倒不曾亏待小人。”
  “本王刚才回府,看见她走出院子,转头看见你在屋顶上,她又跑进屋里提了酒找你下来说话。”月光温柔地投映下来,赵容显的声音夹在夜色之中,让人连带地也感觉温和了不少:“她应是怕你故地重游,触景伤情才寻你说的那些话。”
  元思静了一下,“属下知道。”
  苏向晚安的什么心思,其实不难看出来。
  跑出来跟他东扯西扯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元思不笨,自然能感觉到她的用意。
  他本来大可以不理她,最后想想跟她玩玩也无伤大雅,就较真地跑去找吴管家来。
  这些个幼稚的东西,他从前挺看不上的。
  后来才发现幼稚也有幼稚的乐趣,她心知肚明,也乐此不疲。
  只要大家高兴,她似乎怎么样都好。
  元思不知道什么是高兴的感觉,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你一日在她身边,她就是你的主子。”赵容显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如同磐石一样,牢牢地压了下来。
  “是。”元思应道。
  他将苏向晚拦腰抱起来,“下去吧。”
  元思心就牢牢地落回了肚子里,踏实了。
  赵容显能说这些话,证明他是真的看重苏向晚,并不是当她是个卑微的,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商女,也并不是一时的新鲜和心血来潮。
  他也并不曾轻贱她。
  是他自己想多了。
  王爷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元思起身,退到一边,给赵容显腾出路来。
  苏向晚昏睡了片刻,幽幽地睁开眼。
  她正被一个人公主抱着,走在不知名的路上。
  灯笼摇曳,烛光暗淡,寒风中有青草的香气,月光洒在古色古香的院子里,让人有时空错乱的混乱感。
  她什么都想不到,脑子里像被浆糊混成了一团。
  拍戏?
  又拍戏了?
  她抬起头,朝上看过去,有些发怔:“我认得你。”
  宅斗剧,男二赵容显。
  除了好看,也没有什么其他印象了。
  其他人呢?
  摄像机呢?
  苏向晚捂着额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觉得脑子里有个地方卡住了,让她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赵容显脚步顿了一下,低头看了她几眼,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便出声道:“你醉了。”
  上一回去天仙楼的时候,苏向晚醉过一次。
  她看起来跟没醉一样,但眸子里是浑沌的,换言之代表现在的她很混乱,或许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我又喝醉了?”苏向晚好像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你醉了我都不会醉,我清醒得很。”
  她酒量特别好,怎么可能喝醉?
  赵容显神色不动,“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苏向晚无语地笑了一下,“你要占我便宜,也要找个好点借口。”
  她被赵容显打横抱着,能明显感觉他听见这句话,背脊僵了一下。
  而后他才道:“你自己可以走了,我放你下来。”
  哟呵,还会不好意思?
  这是打哪来的纯情小少男?
  苏向晚在娱乐圈混迹这么久,就真没见过什么真的纯情,大多都是装出来的。
  她心里头了然,也有了计较,当下便道:“抱着吧,反正便宜都占了,我也没说我介意啊。”
  她说完,很驾轻就熟地伸手,搂过他的脖子。
  赵容显的背僵得更厉害了,苏向晚能感觉到他连手臂都绷紧了。
  他倒也没真的把她放下来,只是继续抱着她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放心,本王会负责。”他忽然道。
  她演过许多的剧,跟男演员有过各种各样的身体接触,但哪怕再亲密,她都清清楚楚地知道,那都是假的。
  再怎么入戏,怀抱再怎么温暖,都隔着厚重的衣服,像隔起了一道墙,永远也暖不到心里头去。
  可她这个时候被他抱着,竟然有种空前的安心。
  好像认识了很久,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对这个人无尽的信赖。
  苏向晚的头刺刺地痛。
  “你是……入戏太深了吧?”她举起另一只手,压着太阳穴,“你想怎么负责,抱一下还要娶我不成?”
  她按压之间,恍惚听见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那声音明明不大,可她就是清楚地听见了。
  从耳朵里,到脑海里。
  苏向晚就笑了,“啧啧,怎么的,你们公司让你找我炒绯闻炒cp吗,为了红这么豁得出去?”
  赵容显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重复道:“你喝醉了,不要胡言乱语。”
  苏向晚却没消停下来,又出声道:“你现在带我去哪里?是回房吗?”
  “是。”他应道,简明扼要。
  苏向晚抱得他更紧,语气暧昧:“你房还是我房?”
  赵容显气息不稳了一下,片刻后还是如实回答:“我房。”
  苏向晚窝在他怀里,低声笑开了来。
  她笑得一颤一颤的,贴在他心口的地方,赵容显放空了神智,什么都不敢去想。
  “这年头的新人,一个比一个虎。”她说着赵容显听不懂的话,又好笑又无奈。
  为了上位还真是拼啊,可她也不是如狼似虎,来者不拒的。
  她抬头看上去,从紧抿的唇线看到他的眉眼,心跳有些不稳。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喝醉了。
  不然脑海里怎么会飘出“我可以”三个字呢?
  真是色令智昏。
  赵容显抱她到了房门口,这才停了下来。
  他出声对她道:“到了。”
  说着他就放手,将她放下来。
  或许是因为太冷了,苏向晚站定之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泛着冷意。
  脚上有些发软,她踉跄了一下,赵容显伸手扶了她一把。
  苏向晚就看着他:“不送我进去吗?做戏也要做全套啊,偷拍的话,起码也要看见你跟我进了一个房间才有说服力不是吗?”
  赵容显似乎无奈极了。
  “你果真醉得不轻。”
  在他看来,苏向晚说的那些难以理解不像正常人的话,都是因为醉得神志不清了。
  他推开门,房中任何时候都是温暖的,一阵暖意从里头透了出来,驱散了寒夜里披在身上的寒意。
  房间里点着熏香,灯火明亮。
  屋内摆设简单大方,没有多少东西,显得很是冷清,但看起来价值不菲,应该是些古玩藏品。
  剧组道具这么精细吗?
  不对,什么剧组会让演员睡演戏的房间?
  她什么都想不到,脑子像被人拿锤子敲了一下,耳边嗡嗡地冒着回音。
  赵容显发现她脸色极差,扶她坐在塌上。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苏向晚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一点支撑,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她抬头看他,鬼使神差地出口道:“你在这里陪我我就好些了。”
  “……”赵容显眉头轻蹙起来,“你到底喝了多少?”
  醉得简直……
  不成样子!
  苏向晚简直没脾气了。
  她无敌清醒,怎么他老是说她醉了呢?
  “你叫什么名字?”苏向晚忽然问他。
  赵容显愣了一下,而后眼角微扬,勾勒出一个极淡的笑意来,“果真是醉得一塌糊涂。”
  “别扯开话题,问你名字,你答就是。”
  他似乎很无奈,良久才道:“赵容显。”
  苏向晚摇摇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赵容显,我是问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
  赵容显的手被她牢牢抓着,心中绷着那根弦,一下一下被拉扯着,摇摇欲坠。
  ——
  “赵珩。”
  他低声开口,声音莫名地暗哑。
  像是打开了尘封的罐子,压抑在久远前尘的东西,忽然一下子就乍现在了眼前。
  屋里安静极了,火炭燃烧时发出“啪嗒”轻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