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绝不是一个正常推拿能叫出来的声音。
  “那个，蔡主任，我汗毛疼，不是，我肚子疼，我先撤了。”袁元灵活的身躯，和不太灵活的舌头，飞奔逃离了办公室。
  让林熙冬是一顿无语。
  只可惜，等她试着挪到门口的时候，蔡宏俊已经率先开口“哎呀，熙冬，你最辛苦，昨天你那诱导膜的手术我看了，真不错，来来来，趁着没病人，我给你也按按。”
  “很舒服的，是不是。”一副诚恳问向罗鹏。
  欲哭无泪的罗鹏，五官此时已经拧在一起，慢悠悠站起身子，想感受肩膀知觉的回归“舒服，就是主任下次能不能轻一点我不用看都知道我的肉红了。”
  “你这斜方肌太紧绷了，还有这三角肌前束，没什么力量才这样，下次要多练练胸前的肌肉啊。”完全无视这个评价，蔡宏俊甚至还能教育一番。
  林熙冬则在很认真考虑她的人设问题“蔡主任，你按摩有证吗？”
  “额？这个没有。”一般只有中医大专会去考一个按摩证用来就业，他一个骨科出身怎么会去考。
  “嗯，我不接受无证治疗，主任，你先忙，我正好去看一下袁元的汗毛。”满口胡言的林熙冬非常有仁义的拉着沈凯撤离了房间。
  “？？我怎么记得她还无证做手术呢！”蔡宏俊表示他有被气到。
  罗鹏又试着动一动他的肩膀，还好，还在“我说蔡主任，您能不能别研究推拿了？这个真不合适你这力道，要是让林医生来，没准人都给你按没了，到时候牛主任肯定找你。”
  “胡说，你就是不懂得我的好。走走走，告诉他们晚上王老师会过来听他们的治疗方案。”意兴阑珊的蔡宏俊能怎么办，作为一个传声筒的带班，默默顶上，“好好准备。”
  “好勒！”今天蔡主任也不会强留他，罗鹏感觉到医院的空气都格外好闻。
  入夜，门诊会议室，又是满满的白大褂。
  正中间投影旁，孙曜站在旁边，下巴微微抬起，掷地有声地分享着他的方案“综上所述，加上患者年龄如今55岁的高龄，我建议进行人工全髋关节置换术，我的手术方案如下”
  房间右侧角落，骨科主任黄良超头微微侧过向下对蔡宏俊感慨“这小孙才出去几天，精神样貌像是换了一个人，你怎么还一样猥琐啊。”
  蔡宏俊虽然带了个俊字，这长相确实和俊搭不上关系，个子中下，又因为肌肉感和脸上的陨石坑，看起来略油腻。
  “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人家教几天能出结果，你手下他待了多少年？”蔡宏俊可不会给他面子，他们两个人一起工作到现在，私下互损不知道多少次。
  “那能比？我要是有王教授一半实力，你还配坐我旁边？”
  蔡宏俊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一个白眼，语气都鄙夷“你当初把人家林熙冬手术结果要来做论文数据的脸皮，就超过王教授。”
  “？这坏人我做还怪我来了？”黄良超不觉得他提议用实习生的手术引出论文有什么错，“我只是最大化利用资源，实习生不做主刀这个是规则，而实习生帮主刀做这事也是在教研范围内的事情，我只是让大家都获益而已。”
  “呵，别人的资源给你利用哦。”
  “那你冤枉我来，你看这关键对象不是在上面侃侃而谈。”当初他想着就是可以给在主治待了很久的孙曜一次晋升的机会。
  “切，听说院里大动作？透露点？这牛主任这两天人都找不到，我一个新来的都没好意思问。”蔡宏俊自然知道缝合线的事情。
  “还行吧，就换了一批人，加了个新科室，然后这个小姑娘可能”说着，就看见林熙冬带着她的方案上场，黄良超朝着那方向点了下下巴。
  “什么？可能什么情况？”蔡宏俊对可能这次有些敏感。
  “嘘，先听方案。”黄良超把食指放在了嘴边，示意一起看向投影仪。
  “各位老师，晚上好，今天我主要分享关于患者股骨头坏死的治疗方案。”林熙冬的t相比较而言，有些丑陋的过分。
  宋体白背景，更要命的是，基本上用的还是一种字大小。
  就一股子塑料味。
  “患者55岁，男，身高169，自诉2年前右髋疼痛加重，期间自服药物治疗，半年在医院确诊右股骨头缺血性坏死，并继续进行双膦酸盐的药物治疗”
  “患者既往史中，涉及肾炎个人史中曾有过酗酒经历。”“以上，根据诊断，患者情况应该正处于与3b期与4期之间，可以做小切口人工全髋关节置换术。”
  林熙冬说完这话，朝着孙曜点了点，她和他治疗这次股骨头的方案结果是一样，只是她选择切口不一样，最后手术的优缺点也不同。
  “小切口手术保留了臀大肌、大转子，这样最大限度的保留髋关节正常解剖结构，减少术后发生假体脱位并发症风险。”“以上，就是我本次的治疗方案。”
  两个方案一呈现结束，办公室里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个b期是什么？你们听过吗？我不记得股骨头坏死3期下面还分ab期。”
  “听起来像是ar分期，不过我对这个也不太了解。”“两个方案虽然都是髋关节置换，我更偏向提出这个小切口，若是可行这对老年患者来说是不错选择。”
  “我不赞同，这个微创手术本就站在前沿，如今数据不多，何必拿这个风险让患者来试？髋关节置换虽然是大手术，但是已经很多年临床经验基础，算是成熟率高的手术，我们主任不就做过？优良率达到80呢。”
  约十分钟后，讨论还在继续，王德明这才示意助理让大家安静。
  他就坐在中心位，表情看不出喜怒，等着办公室窸窸窣窣安静下来，才开口“你们写治疗方案前有没有了解过病人？知道为什么他之前不进行手术吗？”
  第35章
  林熙冬看着手里的治疗方案，关于这个病人的情况，她是根据病例记录做的。
  因为王老师以前的病人，病历非常完善，甚至既往治疗历史。
  人工全髋关节置换术，这种大手术，她听到名字就自己兴奋起来，全然忘记了病人。
  孙曜同她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几分惭愧。
  他们不约而同都忽视了病人的本身。
  王德明微微摇头“就一个手术把你们两个兴奋到病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明晃晃的批评还不够，王德明直接站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衣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好了，今天手术方案分享就到这里，大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继续讨论哈。”他的助理控场完后，也紧紧跟着王德明老师走出办公室。
  “王老师是不是生气了？”罗鹏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呼吸都不敢有。
  袁元看着王德明老师和他助理离开，心也是慌得不行，可嘴上还是想维护“可是也不能怪熙冬啊，当时王老师可凶了，还故意说让我们看髋关节置换的资料。”
  林熙冬此时心情其实也是七上八下。
  角落里，蔡宏俊惊呆了“这什么情况？虽然孙曜的手术方案中规中矩，但是熙冬这个很不错啊，这个方法我也在最新的bone researchk看到过，她还根据病人的病情做了切口调整，很有想法啊。”
  “忽视病人就是大事。”要不是黄良超注意到王德明走到门口没憋住的笑意，他可能真以为王德明生气了，“好了，我们走吧，这人家给自家学生长点记性，爱怎么着怎么着。”
  “行吧，你刚刚说熙冬可能怎么了？？”蔡宏俊记性还不错，心里也担心着。
  可能要成为医士的学生呗。
  “你猜？”黄良超微微眯眼，他摸摸下巴，已经开始琢磨之后有没有可能让林熙冬来他们骨科发展。
  这骨科医士教出来的学生，来他骨科准没错吧？
  牛文光已经在院里通知，之后林熙冬还会跟着王德明学习，会享受到不少手术便利，包括断指再植这方面的绿色通道和福利特权。
  他觉得牛文光再怎么倔强，应该也不会抢得过医士吧？
  这一想，黄良超已经能够想象到未来他骨科的明星医生有多爽了。
  晚上，特殊病房里。
  “炸！”
  “放，老罗，3个3加了个4叫炸？”
  “等等，牛皮，你把什么牌扔里面了？”
  “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看看从里面拿牌。”
  林熙冬和孙曜两个人，就这样看着三个年龄加起来快两百的人，兴致勃勃打着“偷鸡”主题的斗地主。
  “老师，王老师。”林熙冬虽然觉得看三位老人赖皮打牌也挺给劲的，可是时间也不晚了，这中间顶着股骨头坏死4期标志的老人，怎么也应该早点休息，“病人还是需要多休息。”
  “听到没，不打了不打了，你们这群癞子，就没意思，我要休息了。”老人的右眼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凶神恶煞，对着牛文光问，“这就是你找的关门弟子？”
  “唉，现在是我在教，我们这是一起培育祖国未来的花朵，这说出去也是我王德明的徒弟。”王德明撇了一眼，不服输。
  牛文光手里还捏着牌，格外气愤:“老子都要赢了，你们开始转移话题？不管，反正我赢了，老罗你这手术必须得给我做。”
  “我不做，我才不要当猪在台上给你们杀。”名为老罗的老人，像是小孩子赌气一般，双手插胸前，表示明确拒绝。
  “哎呦，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这不是条件有限，练刀才用猪呀。”王德明一想到他们年轻的时候，杀过猪，按摩过牛，还给羊接过骨，确实场面有些凄惨，“你不做也得做，今天这小丫头提出的新方案还可以，减少创伤和痛苦。”
  说着还指了指林熙冬。
  “我不做，你们走走走，我要休息了。”
  “你休息，反正这手术这周末我就给你安排，要是你不答应，我就让秀娟和你离婚。”王德明可不惯着这老家伙，若不是这次他妹妹给他打电话，这铁汉子在家疼得偷偷找地方哭，他都不知道情况已经那么严重。
  “离就离，我还不乐意做你妹夫呢。秀娟年纪越大越凶，想当年多腼腆害羞，我真是瞎了眼啊。”老罗一点都不怵，吐槽起来可不留情面，“我上次还看到她出去跳那什么舞，都不带我！”
  “就你那军歌都学一年的人，跳舞能叫你？”牛文光也稳定输出，“不然我这就去帮秀娟介绍对象？我这边单身老头还是不少啊？这过几年卓峰就要来了，他光棍大半辈子了，钱也多，老王，怎么样？考虑不？”
  “你！”老罗觉得自己这个病人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指着林熙冬说，“小医生，你看看这群人气我，我要休息，帮我把他们赶出去！”
  林熙冬回以微笑，算是把老师们的逻辑关系梳理清楚了“罗爷爷，要是让我参与手术，我可以教你跳广场舞，很简单的，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虽然她不会跳广场舞，但是她妈会呀。
  王德明听着是哈哈大笑“你看看你，别想了，好好休息，就这样决定，这两天术前纠正，后天给你做手术。”
  说着，完全不理会后面老人的大喊大叫，带着大伙儿一起出了病房。
  边走还边对林熙冬说“今天这方案还可以，确实降低不了手术出血量，但我觉得切口可以大点，切个12差不多，暴露更好，也方面操作，你定的8太小。”
  “我一开始想着患者年龄大，合并疾病不少，身体也比较瘦小，担心耐受性。”林熙冬并没有直接附和，而是把她的考虑切口原因说了出来，“如果借助导航设备，这个8伤口完全没有问题。”
  昨天夜里，她找o帮收集了一下bone researchk历年关于股骨坏死的资料，就有这个去年推出的仪器。
  “刚刚投入使用的医疗仪器，换一个几厘米误差的伤口，我选择考虑最终的手术安全性。”王德明没有说她错，只是站在他角度，他习惯选用的设备仪器非常谨慎。
  虽然上次假关节用的骨水泥也很新，但是站在胫骨方面，它其实已经用了很多年，和这个新仪器不是一个概念。
  “明白的，王老师，罗爷爷的股骨头坏死，是创伤后导致动脉灌注不足，让静脉回流受阻碍，还是因为酒精性股骨头坏死？”
  林熙冬和王德明两个人越往前走，讨论越激烈。
  跟在后面的孙曜这时候哪里会不懂，刚刚办公室里，他输了。
  牛文光拍了拍孙曜的肩膀，跟着上前“好了，别聊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周六好好准备术前，这罗爷爷是个英雄，可不能马虎。不过，你们王老师为了你们多学点，会多留几天，以后有的是时间交流。”
  听到这个消息，孙曜都顾不上其他，喜悦之情是溢于言表“我会努力的！谢谢王老师。”
  “好！谢谢老师们。”林熙冬也没想到，她还有机会跟着王老师学。
  在技能卡里，她学习的是局限在身份创伤上的，现实里，她其实可以学习更多。
  “这老师们，我怎么听的那么不爽呢？”王德明摸了摸牛文光的光头，忍不住吐槽，“你牛老师能有我这样教你仔细？”
  面对这种老师同时掉水里救谁的问题，林熙冬假装看了看医院走廊的窗外“那啥，老师们，今晚的月色真美，我这就去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