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323节
作者:天使奥斯卡      更新:2022-06-01 00:18      字数:3954
  在将主没有表态之前,玄甲骑不会和任何人走近,更不会改换门庭舍李世民而就建成。
  表面上李建成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不满,就连拉拢之事也不是本人出面,不过侯君集清楚,建成绝不会像表现出来的这般从容。
  自己若是能除了徐乐为李建成接手玄甲扫清障碍,他的回报也必然对得起自己所冒风险。
  徐乐必须死,必须死在自己手里!父亲的话重新在脑海中回荡,是以侯君集不管如何想要报仇雪耻,都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按着父亲教导双眼紧盯徐乐一举一动。
  直到徐乐身陷险境之时,他才陡然出手,要夺下这份功劳!深知徐乐厉害的侯君集并没有选择单打独斗,而是混入军阵之中,与其他的飞骑兵一路向徐乐进攻。
  只不过比起那些飞骑兵士手中的刀枪,侯君集的马槊无疑更为锋利也更为致命。
  马槊出手如同怒龙搅动乾坤,所取之处正是徐乐的要害所在。
  其力道之强速度之快,自然不是那些兵士所能比,更为阴损之处在于这一击是混在那些兵士们的攻击中进行。
  若是按照正常的速度以及力道招架,必然会招架失败被刺落马下。
  这已经不算是疆场武人手段,更像是刺客暗杀。
  要面子的武人不会使用这种招数,只有无所不用其极者,才会采用这种方式伤人。
  侯君集这一槊来得狠毒,但是未能逃过徐乐的法眼。
  虽然眼下身陷重围,四面八方更是随时有兵器袭刺而来,可是徐乐的心并没有乱。
  相反越是在乱战之中越是守心如玉保持灵台清明,这也是徐乐能够几次死里逃生的凭仗之一。
  不管是因李渊胡作非为产生的怒气,还是被迫不能放开手脚杀人对方却招招致命导致的委屈,都未能影响徐乐的心智。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一旦产生混乱,就没法保证气息稳定,那样的话招数必然会失去法度,节奏也没法保持稳定。
  武人固然不能没有脾气,却也不能被脾性所支配,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是以不管战局如何,徐乐的心始终如一。
  也正因为此,侯君集的这计暗算从一开始就被徐乐发现。
  卑鄙小人!徐乐心中暗骂一声,却依旧保持不怒不嗔的状态。
  自从徐家闾出世以来,自己见过的小人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任你有多少手段,都要问过我掌中大槊才行!自己严守规矩不伤人命,可是这些人却死缠烂打不休,仿佛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就得给他们一些教训。
  寻常士卒可以不杀,这侯君集的人头,自己收下了!眼看侯君集一槊刺到,徐乐猛地双腿一夹马腹,吞龙与徐乐心意相通当下就明白该怎样行事。
  屈膝沉腰身子猛地向下一塌!不同于马失前蹄或是受伤,吞龙自始至终都没有失去平衡,整个动作是马卧下去而不是摔倒,所以不会影响马上徐乐施展本领。
  侯君集不曾想到徐乐还有这么一手本事,更不曾想到吞龙竟然聪明到这种地步。
  他掌中马槊本是瞄着徐乐心窝,随着战马猛地下沉,马槊所对的位置就从胸膛变成了头颅。
  与身躯相比头部虽然更致命,但是目标总是小了许多,闪避起来也更为容易。
  就在战马沉腰的刹那,侯君集掌中马槊已经刺到,足以轻松洞穿铠甲的槊锋已经抵至徐乐面门。
  徐乐不慌不忙将头一甩避开这一击,随后空出左手抓向槊杆,手中马槊自下而上朝着侯君集的小腹猛刺!他可以饶过别人,但是这厮几次想对自己不利,这条命自己收下也自公道!再者说来,自己今日若是就这么死了,总要给玄甲骑留下些东西,免得自己死后有人欺负到自家乡亲手足头上。
  就用侯君集的性命做个警告,让世人都记住一件事:徐家闾的人,惹不得!他这一招来得迅若闪电,侯君集只觉得眼前一花徐乐战马软倒还来不及高兴,致命的一击已经袭来。
  饶是侯君集手段高强,这时候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惊慌失措之下竟然只能选择闭目待死。
  可就在此同时,却听一个雷霆般的吼声传来:“乐郎君手下留情!万事有我!”
  徐乐声音听得清楚手上却分毫不停,马槊猛地刺出!一声轰响,尸体倒地鲜血迸流!
  第七百九十章 肝胆(五十五)
  来自草原的宝马无力地瘫倒在地,鲜血汩汩流出,在战马身下肆意流淌。
  侯君集摔倒在战马旁边,一条腿被压在马尸之下。
  饶是他一身武艺高明,这下却也来不及反应,被实实在在的砸在那,断腿已是必然,还不知道要将养多少时日才能恢复。
  不过此时的侯君集并未感到疼痛,甚至来不及考虑自己是否会变成残废,将来是否还有机会继续披挂上阵以武艺重振家声。
  他现在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他确定自己刚才已经死了一次。
  徐乐出手的时候,与侯君集四目相对,从徐乐的眼神中侯君集已经看出了浓烈的杀意,知道这一下是想要自己的命。
  他也知道那一招自己躲不开,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
  乃至那一声大喝传来之后,徐乐的出手速度没有半点迟缓,侯君集分明感觉到冰冷的钢铁已经刺穿了甲页接触到自己的身体。
  在那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被开膛破腹或是刺成对穿,直到现在他依旧处于一种迷离状态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还是活。
  徐乐那一击不但快而且力道十足,就算是想收手也未必控制得住。
  所谓举手不留情,换做侯君集自己那时候也收不住手只能那么刺过去。
  是以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只是魂灵在看着这个世界。
  他拼命张大嘴巴用力呼吸,心和肺都像是火烧一般疼痛,两肋更是隐隐发胀,不知方才那一吓是不是让自己气血运行出了偏差以至于周身都不自在。
  心中好像藏了个蹩脚的乐师,把他的心跳搞得凌乱无序,乃至于连运气平息都做不到。
  不过侯君集并未因此愤怒,反倒是变得欢喜起来。
  这些情形证明自己还活着,身上不管多难受都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
  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战场竟然回归了平静。
  就在自己落马之后,那些飞骑兵也停止了队徐乐的攻击,这实在是有些不寻常。
  虽然自己是军将,可是对飞骑军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们会服从自己的军令,也会为了完成军令毫不犹豫地从自己身上踩过去。
  这是一支属于李渊的军队,除了李渊本人以外,其他人的性命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这就是飞骑军设立的目的,也是练兵要的结果。
  所以自己被打落马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进攻,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可以喝止住飞骑?
  制止飞骑军动作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道圣旨。
  虽说旨意上面的内容没有宣布,但是当手持旨意的人出现,宣布停手之后,这些飞骑就放弃了进攻。
  就如同之前他们争抢着求死一样,当停战军令下发,哪怕徐乐继续攻击要他们的命,这些人也会乖乖停手罢斗,这便是飞骑!传旨之人满身戎装手持旨意,赫然正是李世民。
  也只有他才有叫住徐乐保下侯君集一命的资格。
  不同于侯君集的惊慌失措,徐乐直到杀人的时候,心中依旧平静如水。
  所以李世民出现以及喊话,徐乐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并不知道李世民出现的目的,也不知道旨意内容,但是李世民开了口,自己就要给他这个人情,与彼此的身份地位无关,纯粹因为大家是兄弟。
  从大闹玄武门到现在,李世民始终没出现。
  徐乐并没有怪李世民,即便是在处境最危险的时候,他都没有怀疑过李世民更没有担心他会从背后下刀。
  只因为徐乐相信手足,相信自己与李世民的交情,他绝不会坑害自己就像自己不会坑害他一样。
  他相信李世民不出现一定有他的理由,此时出现也必然是为了平息事端而来,不知李世民到底费了多少力气,又用了什么手段,才拿到这么一份旨意。
  屯龙驹驮着徐乐起身,人马都挺直了腰板望着李世民和他手中的圣旨,等着其宣布结果。
  若是李世民也是替李渊传那道旨意,那自己也只好对不住,连他一起打!“乐郎君,父皇招你到宫中相见。”
  李世民并未展开旨意宣读,而是朝徐乐发起邀约,就像是之前李渊邀请故人之子进宫饮宴一样。
  仿佛之前那些事端都不曾出现,今日依旧是一场家人宴会。
  随后他才看看四周,接着朝柴绍施礼:“姐丈。
  烦劳你代替乐郎君在此当值,自当下开始,谁若是再从此出宫传旨,你便学乐郎君的模样挥槊打人。”
  柴绍看看李世民,并未急着作答,过了片刻之后才微微一笑,将马槊在手中随手舞动几下。
  “二郎给我派的好差!自从起兵至今,杀人的事做了无数,打人的事情倒是没做过几回。
  这一遭且痛快痛快,不知是否有人愿意成全某家,来此让某发个利市!”
  他这般言辞如同表态,也就是让徐乐放心进宫,不会因为他离开就出现什么变故。
  其实徐乐也知道,李渊再怎么说也是这大唐天子,如果对臣下用出欺诈乃至调虎离山的手段,就成了天下第一号大笑话。
  不管是北地世家首领还是当朝天子,体面都是一等要紧的事,真要是这样做了,手下也会看不起他,这天下也就难以控制。
  是以徐乐并未理会柴绍,只是将马槊朝马上一挂,随后催动坐骑直奔李世民。
  侯君集这时才如梦方醒在后大叫道:“他带着兵器不可进宫!将他拦下了!”
  可是徐乐和李世民都不曾理他,就连那些飞骑也不再听他号令。
  毕竟侯君集只是主将,李世民手中则持有代表李渊意志的圣旨。
  按照飞骑操练时定下的规矩,主公的旨意便是天意,不用理会对错是非,只要按令而行。
  是以徐乐的马缓缓向前,直奔面前的飞骑而去。
  那些方才还要与徐乐同归于尽的骑兵此刻一个个乖巧如猫,各自拨开马头让出一条路,徐乐就这么不紧不慢从人群中踱出来到李世民面前。
  面前是生死之交,背后则是一地的马尸、人尸以及污血。
  不过两人谁都没在意那些,而是只看着彼此。
  李世民虽然戴着巾帻,可是透过巾帻下方露出的青紫,还是暴露了李世民方才肯定是在铺满方砖的地面上用力叩首,只怕已经磕的七荤八素。
  徐乐脸上、身上也落下斑斑血迹。
  虽然他秉持只打不杀的原则,可是那些飞骑自相残杀时飙起的血箭还是不可避免落在徐乐身上。
  除此之外,他自己身上的箭创也流了不少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走下战场。
  两人对视片刻,随后一起哈哈大笑,李世民将马头拨转,与徐乐并辔而行,齐齐朝玄武门走去。
  谁也不曾理会侯君集,也不曾向他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