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昨天晚上看见妈妈了，她回来了，而且在亲我的脸，她说在想我。”
  在早餐桌上，天天突然这样说，见父亲没理会，他以为是做梦，就继续吃早饭。
  方浩沉默，因为他知道儿子昨晚只是翻了个身，没醒来，若是有感觉，可能是在做梦。但三四岁的孩子，他们做的梦，他们自己也分辨不清楚的。
  小舅妈神情黯然，孩子这么小就没有了母亲，怪可怜的。
  她小声地道：“方浩，要不要带孩子去扫扫墓，他们真想小柔了。”
  “没问题，等有时间我再带他们过去。”
  方浩则没那么想，因为苏柔还活着呢。从苏柔昨晚的表现来看，她说不定那天就出现在孩子面前，让孩子接受她还活着的现实。
  郭兰再来视频，说要和领导去看样品的试验车间，今晚或者明天凌晨，样品可能就会被制造出来。
  方浩赞叹成熟工艺，还有在现存体制下，可以集中力量做一件事，材料都有，只要按照一定的配比进入熔炉，严格控制温度，效率的确无与伦比。而他那个钢铁厂，真是太过小打小闹了，生产一些锅碗瓢盆差不多。
  这种东西，留在他手里，就有怀璧其罪的嫌疑，趁着这个机会交给郭兰，她上交国家，对她的帮助最大。
  至于给郭家……自从秦淑娴第一次找上门看不起他，还有郭重庭等人蔑视他，他就取消将钢铁厂等作为嫁妆的打算。
  现在给了国家，剩下与他无关，无须他操心，他只要醉心医术即可。
  来到医院，方浩安排好行政工作，也就去住院部，看曾凌天的术后情况。
  他见曾慈音留守，他就道：“曾院长，你们兄妹仨真是手足情深。在妇幼那边要照顾曾凌峰，在这边还要照顾曾凌天，辛苦了啊。”
  曾慈音微笑，道：“这是应该的。我凌天大哥的情况如何？”
  方浩检查，也看了早上的拍片情况，他道：“伤口的恢复情况都按照预料中进行，新肾功能也在启用，这个手术没有问题了。你们家属照顾得更加仔细一点，他恢复的速度将会更快。这些，相信你也能看到。”
  他瞥一眼外面到来的工作组守卫，没多说什么。如果曾凌天能康复起来，那就会被守卫带走，接受当庭审判。可方浩不能让曾凌天康复并且开口，否则，曾凌天破罐破摔，将苏柔的丑事咬出来，那将会毁掉周芬，也会给儿女的成长带来负面影响。
  曾慈音满意，她的医术不如方浩，可她好歹也曾是一名堂堂院长，她也能看出一些情况，她道：“谢谢方院长了！那我问一下，如果是凌峰大哥的手术，也请方院长来操刀，可以吗？”
  原来老太监在等着呢，他也心急啊……方浩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说再看情况。
  十点左右，方浩接到程老的电话，后者竟然想邀请他去解剖尸体，去有关部门的法医中心。
  在妇幼死的两个轻伤患者，现在出现扯皮的想象，家属坚持认定是因为李栋公司的安全生产事故而死，而李栋那边则认定是妇幼的医生抢救措施不妥，造成医疗事故，导致死亡。
  妇幼则表明不是医院的责任，他们医生的抢救措施，符合规范，完全没有问题。
  尸体是不会撒谎的，所以最终的焦点，落到法医的解剖上。
  方浩权衡一下，也就同意，安排手上的工作，他就去法医中心。
  第一解剖科。
  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法医，他拦住方浩，低声道：“方院长，你为何趟这混水？我奉劝你，还是回去省人医，好好做你的医生工作，不要晚节不保！”
  “你是谁？”
  方浩扫一眼对方，伸出手，看了对方白衣大褂下的警号，也看了对方的工作证，都对得上，心忖，回头就把你的资料给程老她们，让她们去查你！
  “原来你是这里的宋主任，你要主刀解剖？”
  方浩再看到对方的身份，眉头皱了一下，对方可能要亲自下场，而程老让他够来，肯定是要他来做主刀的。
  “是的，所以，我刚才的话……”
  “既然你也说开了，那我也把话还给你，你好好配合我的工作，不要自作主张，否则，你的晚节真保不住。”
  方浩微微咧嘴，伸手拍了一下宋主任的肩膀，外面有人来喊他，是程老她们安排的人，他就跟对方去解剖台。
  “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会，有你好看的！”
  宋主任眼神阴翳地盯着方浩的背影，等他的人过来，也就一起进解剖室。
  死者是两具中年人，从他们的脸面手脚上，可以看到常年在工地上劳作的痕迹。
  在工地事故发生后，他们一开始是轻微表皮出血，手脚有被挤压导致的筋骨过度拉伸，但没出现筋骨断裂，总的来说是轻伤。但到了妇幼，在进行内伤检查的时候，被查出内出血，然后进行手术寻找出血点。
  在手术中，这两人最终因为术中急性出血，没能抢救过来。
  方浩在程老给出的第一手资料中，他觉得死者当时是有一定的内出血，但非常小，可以做微创手术，或者不用做手术。
  但因为妇幼林知雪没有第一时间把资料给他，张庆也三缄其口，反而给他一种遮遮掩掩的感觉，他就怀疑，所谓的内出血，或许也是不存在的。
  两具尸体，死者家属和程李两家各自安排自己人去做解剖，然后再换回来，二次交叉解剖，最后汇总论证。
  方浩先解剖一具尸体，熟练而快速，他打开死者的身体，就发现了一些端倪，也暗合他的猜测，死者没有内出血！
  没有内出血，但却按照内出血开刀做手术了……这是谋杀啊！
  方浩心头一凛，浑身莫名恶寒。
  诚然，主刀的医生和这两个死者是不认识的，不存在利益纠纷，没有血海深仇，无须非要弄出人命。可医生还是做了这样的手术，术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切断死者的动脉，就能造成急性出血致死事故。事后，医院再掩盖下来，坚持手术没有问题的口供，将死因归咎于工伤事故。
  于是，矛头只会对准李栋！
  主刀的医生是棋子，死者是棋子，妇幼也是棋子，李栋也是棋子，这些，都是可以牺牲的。
  而下棋的大手子，是与上面这些人毫无关系的张德勋！
  如此倾轧，简直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