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想了想道：“哟, 我没记错的话, 是零二年夏天吧，双胞胎刚考上大学那会儿。”
  宋墨双眸猛得睁大。
  零二年不正好就是十八年前，自己失去记忆的夏天么？
  一切好像浓浓云雾忽然被掀开了一角。
  阿婆的话不仅仅让他今早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自己这十几年来每年八月奇怪的溺水后遗症，似乎也找到了源头。
  自己八月份的心理问题，并不是因为在那个时间溺过水，而是因为在十八年前的八月份，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因为溺水过世。
  如果昨晚的梦不仅仅只是一个梦，自己当年溺水最终失忆，甚至就是因为秦家那位掉进河里过世的大哥。
  一个对自己如此重要的人，自己却将对方忘记十八年还要多。
  此时此刻, 都还没有想起来，甚至在昨晚的梦里，也只能用自己熟悉的秦朗替代对方。
  他一时间被巨大的悲伤吞没，用力揉了揉额角, 但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想不起任何具体画面。
  是因为过去太久了吗？
  是啊！十八年，确实很久了。
  防盗门里的阿婆见他这副奇怪的模样，问：“小伙子！你怎么了？”
  宋墨回神，摇头轻笑：“我没事阿婆, 谢谢您！”
  他挥挥手, 转身下了楼。
  回到秦家老房子在沙发坐定, 不知是不是这让他熟悉安心的环境，刚刚剧烈的情绪起伏，终于慢慢缓和下来。
  想了想，宋墨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接听。
  “小墨，你节目录完了吗？”
  “嗯，录完了。”
  “那回c市内了吗？我晚上做你喜欢吃的梅子排骨给你送过去。”
  “没有，我在a市。”他顿了下，又说，“现在住在四季里小区六号楼三单元302。”
  电话像是被掐断一般，那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但宋墨知道母亲还听着电话，他淡声问：“妈，你怎么了？”
  “没……没事，小墨，你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吗？”
  宋墨叹了口气，不答反问：“妈，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那头的母亲沉默稍许，再开口的声音已经略带哽咽：“小墨，当年是妈妈对不起你，那几年我和你爸爸关系恶劣，又正在工作转折期，怕影响各自前程，一时不敢离婚，只能拖着，各过各的，把你一个人留在四季里的家里，才让你对一个照顾你的邻居大哥哥那么依赖。秦家老大出事时，你几天不吃不喝，后来跑出去说要去河边找他，等我赶到时，就远远看到你往河里走，怎么喊都不答应，要不是附近正好路过会水的好心人把你救上来，妈妈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了。妈妈当时是真的吓坏了，当你醒过来发觉什么都不记得时，确实是松了口气。”
  宋墨：“所以你带我离开a市，给我改了名字，将我在四季里的童年全部抹去。”
  “妈妈很感激秦家老大照顾你那几年，但更希望你好好活着。已经过去十八年了，你现在想起来了，是要怪妈妈吗？”
  宋墨淡声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怪你。可如果是很重要的人，怎么能就这样忘了呢？即使他已经不在了。”
  那头的女人怅然地叹息一声。
  这显然也是母亲的一段痛苦回忆，所以宋墨不想从母亲这里打听太多。
  他要自己将记忆找回来。
  安抚了母亲两句，便挂上电话，然后又拨给顾川。
  一接通，那边就哇哇叫唤：“你不住酒店到底住哪里？”
  “一个朋友家。”
  “朋友？什么朋友？靠得住吗？”
  “比你更靠得住。”
  顾川：“你一个人是要在那边干什么？”
  “有点私事，对了——”宋墨话锋一转，“打电话是告诉你，我准备移居a市，想买个房子，你帮我联系房产中介。”
  那头的顾川惊讶道：“移居a市？”
  “有问题？”
  “倒……也没有，毕竟干你这行的其实住哪里也没什么差别。房子什么要求？”
  “没什么，安保隐私性好点就行。”
  “价位？”
  “不重要。”
  “好吧。”那头的顾川点头，“我联系好房源飞过去跟你会合。”
  “行。”
  “那个最近有几个杂志和商务……”
  “都推了，暂时不打算接工作。”
  “明白，您是boss您说了算。”
  这厢的秦朗，刚刚走进涅槃文化总裁办公室。
  看到秦朗的第一眼，邱月就皱起眉头问：“怎么这么黑了？”
  秦朗嘿嘿笑道：“岛上晒了两三天，没成煤炭就已经不错了。”
  邱月嗤了声摇摇头，想到什么似的，走到窗边，将百叶窗拉下，又将门关紧。
  秦朗一头雾水，双手抱胸，故作夸张道：“邱总，你……你要干什么？”
  邱月拿文件夹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小屁孩，想什么呢？”
  秦朗放开手嘿嘿一笑，心说十八年前，我可是比你大好几岁。
  邱月回到座位，原本带笑的脸变得严肃：“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人跟着你？”
  秦朗愣了下，在她对面坐下，小声道：“你怎么知道？”
  邱月道：“因为我发现有人在跟我。不出意外就是钟鸣的人，我担心他查你。”说罢，看着对方一本正经问，“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黑料？我好提前处理。”
  “您这黑料的意思是？”
  “就是有没有当过渣男，劈过腿，有没有让女孩子怀过孕打过胎？”
  秦朗：“……”他轻咳一声，“邱总，你上次对我的评价没错。”
  邱月：“嗯？”
  秦朗：“我还从来没交过女朋友。”
  邱月点头，想到什么的，转而又问：“那男朋友呢？”
  秦朗觉得自己没听明白。
  邱月继续道：“如果你是同性恋，也请如实告诉我。我没有歧视彩虹的意思，现在社会开放，对这个包容性很强，但毕竟还没到西方那种开放度，可以拿上台面说，我需要提前做好如果被曝光的预案。”
  秦朗：“？？”
  他怔了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毕竟成长于娱乐业蓬飞的千禧年代，对于同性恋这个概念，秦朗还是不陌生的，穿来几个月，也总在网上看到粉丝们嗑男男cp，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事情更加普遍。
  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想什么呢？”
  邱月好整以暇道：“毕竟你二十三岁了，还长得这么帅，没交过女朋友的话，难免让我多想。所以也没交过男朋友？”
  “当然没有！”
  邱月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所以真的是处男？”
  秦朗翻了个白眼，拒绝回答。
  邱月放下心来，笑问：“确定没有任何黑料？包括恶习？”
  秦朗道：“我是发觉有人在跟踪我，不过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怕人查的。”
  邱月点头：“这就好。”说着，皱了皱眉道，“以前念着几年情分，就当真心喂了狗，自己瞎了眼自己承受。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王八蛋竟然还想赶尽杀绝。”
  秦朗好奇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
  邱月面露狞色，恶狠狠道：“我邱月在这行摸爬滚打十几年，也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不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人，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秦朗捧场地拍拍手：“爽快！”
  邱月抬眼看他，讪讪扯了下嘴角，轻咳一声，放低声音道：“但说实话，毕竟钟鸣现在比我实力强人脉广，我其实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
  秦朗：“……”白鼓掌了。
  他犹疑片刻，问：“你恨他吗？”
  邱月无所谓道：“谈不上吧，毕竟是自己眼瞎。”
  秦朗又试探问：“那你还对他有感情吗？”
  “当然没有！我是瞎又不是傻。”
  “那就没事了。”秦朗难得一本正经道，“他实力强人脉广对我们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照你之前说的，他家境贫寒，为了出名主动接近你讨好你。既然如此，他为了名利为了现在的地位，就肯定能做出更多下作事，只要我们找到证据，让他滚出圈子还不容易？”
  邱月自然知道他说的这番道理，笑了笑道：“以他现在的地位，做事肯定很小心，怎么可能让人轻易抓到把柄么？”
  秦朗道：“只要做过，就一定有痕迹。”
  邱月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会让人查的，反正你自己当心点，别让人拍到什么不好的东西。”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喝醉了在路边上厕所这种也不行？”
  秦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邱月摆摆手笑说：“好了，造型师估计差不多到了，去准备吧，中午就在公司吃盒饭，别出去了。”
  “嗯。”
  造型师很专业，让在海岛晒了两天的秦朗焕然一新，从邻家男孩的气质一跃有了几分星味。下午的杂志采访也相当顺利，记者都大为意外。
  这些记者常年跟明星打交道，大部分的新人哪怕开朗健谈，但稍稍深入，就会发觉肚子空空言之无物。
  然而秦朗这个资料上中学毕业的新人，说话分明很有水准，甚至还会引经据典，看起来竟是读过不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