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书记，这是什么意思？”
  周兮野抬手撩开自己的发，雨水淋在脸上，眯了眯眼，看着胡睿。
  胡睿摇摇头，打着伞，“周书记，不是我的意思”，说完，他身子一侧，一群人打着伞，慢慢散开，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慢慢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从眼神看，男人智慧锐利，从外表看，周兮野没法看出他的年纪。现在她也没心情去判断男人的年纪，叶柔辛到底死没死？他怎么死的？周兮野很慌，思绪很乱。
  雨水打在她脸上，泥土被雨捕捉后的气味飘入鼻，粘粘的，让她难受。
  “你好，我叫李明哲。”
  周兮野点点头，雨水拍打在脸上，她看不清来人的模样。李明哲笑了笑，把伞递出，帮周兮野遮住了雨。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你，因为你的空降，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也失去了最好的合作伙伴。”
  周兮野仰头和李明哲对视，“你是这里的老大？”她脸色惨白，扯出一个笑，像极了厉鬼，“我知道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只不过不太清楚，你们居然这么猖狂。直接对市委书记下手，未免过于目中无人了。”
  李明哲儒雅地微笑着，“道理很简单……”他不说，微微笑看。
  周兮野接过他的话，“因为我很弱。一，我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帮我撑腰。二，我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比你们年纪都要小的女人，你看不起我。”
  李明哲点点头，颇为欣赏地看着周兮野，“是这样的，没错。周书记，你很聪明。我知道，或许，你空降到这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用任何手段。但我只看结果——我的朋友，因为你，失去了家庭，妻离子散。你扰乱了这里的秩序，我一手打造起来的秩序。”
  周兮野摇摇头，觉得可笑，“不，你们怕我。想要先下手为强，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臣服于你们。先兵后礼，这不太聪明。”
  李哲明有些好奇，往前站了站，“哦？什么意思？你再解释一下？”
  “李明哲，李先生，我来这里，是要完成工作，并不想与你们为敌。走了一个朋友，还会有新的朋友出现，不是吗？”
  李明哲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思考着周兮野的话，“你想，和我成为朋友？”
  “这是最好的选择，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对你来说，也是最优选择。”
  李哲明听到后点点头，扭头笑着和身边的人说，“看到没有，这就是从首都来的人的觉悟，合作大于一切，利益大于一切，朋友……”李哲明扭头看向周兮野，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语气很轻，伴着雨的滴落，“朋友，什么都不算。”
  他眼中的怒火没有发泄出来，头一侧，下巴招呼一旁的人走向前。
  那人抬手就要打周兮野。
  两人站得很近，可周兮野也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她心绪乱，躲开了那人的袭击，整个人往后退去，被石子一绊，倒在车上。
  李哲明看向她的目光更惊奇了，“天呐，你居然敢躲？”他大笑。
  下一秒，周兮野眼前的人抬脚就朝她踹过去。如果是平日里，周兮野可能与他五五开，可此刻，周兮野的防御机制几乎为零。
  没过几招就被李哲明打倒在地。
  整个过程，周兮野只能感受到疼。她无法思考，无法反抗，疼痛布满全身。
  石头很硬，脚踢在身上的感觉很疼，血腥味和雨的味道混合，在嘴里扩散开来。
  李明哲走到周兮野面前，蹲下来，揪着她的头发，让她与他对视。
  “周兮野，周书记。”
  周兮野平静地看着李明哲，眼神笃定，有一瞬间，她起了杀心，可周围的人太多，她孤身一人，稍有不慎就可能是玉石俱焚。
  “这口气，是我为朋友出的”，他温和地笑着，“走吧，我们去道观里避雨，顺顺谈谈我们的，合作。”
  李明哲一副儒雅姿态，让道士拿了一副给周兮野披上。
  一碗热茶，一块点心。
  圆形木窗外的雨在空中形成一条条线，味道清香，却又带着泥土的味道。
  周兮野抬手，胳膊有些疼，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热流入胃。
  “这是最好的大红袍，周书记，您应该知道，正宗的大红袍，只有一株，您刚才喝的，就是从母树上采摘下来的，味道如何？”
  周兮野脸颊上有伤，她不想做任何表情，“牛嚼牡丹，我不懂茶。”
  李哲明自己喝了一口，听到周兮野的话摇摇头，抬手点了点，“那你可来对地方了，昆明，这边的茶，顶好。”
  光线亮起来，周兮野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李明哲的脸，这个男人，她之前了解昆明的组织架构时，并没有注意到也没有看到这个名字。这是藏在名单后面的那个人，看不见的势力。
  看脸，脸颊削瘦，眉浅，丹凤眼，有一股文人风雅，身上灰色的衬衫质感很好，唇峰明显、锋利。
  看眉眼，这人老谋深算，儒雅风流。可这唇，增添了几分性感。
  周兮野估摸着，这人肯定有四十了。
  “那日后，还希望李先生能做我的领路人。”
  李哲明听到这话很满意，放下茶杯，“你确实不太了解我”，李明哲看着周兮野，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傲慢之余还多了几分仁慈。
  “我没兴趣做自我介绍，日后你工作，你就清楚我到底是谁，在这里有什么影响力。”
  周兮野点点头，“您有什么要求。”
  李哲明努了努嘴，“要求？算不上，胡书记，帮了我不少忙，他一直是我的朋友。”
  “我明白了。”
  李哲明喜欢和聪明打交道，一点就透，说话只讲三分，七分自己品。他往后一靠，抬起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周兮野倒了一杯茶，“既然周书记想和我做朋友，我是诚心实意的。”
  “李先生，我来这里，人生地不熟，自然是更需要朋友让我了解这里的环境，更快、更好地开展工作。交朋友，自然是互相帮助的，您看，您有什么忙需要我帮？”
  李哲明心里微微一惊，如此年轻便如此通晓人情世故的人，不多见。更何况是从天子脚下过来的人，一点都不傲气，他不清楚，周兮野是被自己的阵仗吓到后变得好拿捏？
  还是她只是暂时的妥协。
  看着女人脸上的伤，发间的血迹与雨水混合，印在那里。李哲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没有势力的女人，从北京到昆明，他们那群老油条难道不清楚这里就是龙潭虎穴？
  分明就是过来送死的。
  还能妥协做出一番大事业？
  李哲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女人还是女人，逗一逗，吓一吓，就示弱。给她权利又如何，她会用吗？
  “哪有周书记给帮我的道理？李某不才，准备了一份大礼给您”，李哲明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来吧。”
  周兮野的眼眸死定在他那手机的那只手上，看着他放下手机，门被推开，一行人走了进来。
  每个人手里都是一个皮箱。
  李哲明拍了拍手，箱子放在地上，利索地被打开。
  粉红色的钞票，香味扑鼻。
  “周书记，这是我的诚意。我没有那么不懂礼数，您看看，满意吗？”
  周兮野扫了一眼钱，扭头看向李哲明，他笑笑，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五百万」三个字。几乎是瞬间，周兮野就明白，这钱，她必须收。
  可事情不能是这样的，周兮野也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也写下三个字「一千万」。
  李明哲看到后笑了，满意地点点头，“好，剩下的茶，我日后会送给您，劳烦您多等几日”，说罢，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看过后，他说，“您的新专车到了，红旗L5，轿车之尊，您不想试试看？”
  周兮野点了一下头，“放得下吗？”
  李明哲还没说完话，门口又有人走进来，走到李明哲身边，俯身说了几句话。
  “让他等着。”
  这群人都出去后，李明哲十分儒雅地问，“李某还有一事想知，您和令市长，都是从北京来的，你们认识吗？”
  “听说过，令市长曾经可是北京市市委书记，他的名字，没人不知道。”
  “那您现在是她的领导，周书记，有何感想？”
  周兮野终于笑了出来，“我还没体会到，可是想想就知道，令行止是我的部下，这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李明哲点点头，“我的下属说，令市长也在道观外，他想见您，不知道，您愿意吗？”
  令行止也来了？周兮野垂眸，“他来做什么？”
  “可能，也是避雨？”
  周兮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走吧，去会会他。”
  令行止第一次见到受了伤的周兮野，嘴角的笑一滞，在伞下站着，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令市长，这是李明哲，老李，我新认识的朋友，你也来认识一下”，周兮野平淡地介绍着，令行止听到她的话，笑着走上前，走到李明哲身边，“您好，令行止。”
  李明哲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握住令行止的手，“不敢当，令市长，李明哲，叫我老李就好。”
  两人松开手，李明哲扭头看向周兮野，“周书记刚才非要去爬山，这下雨天，路又滑，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正好我也在山里，也是巧了，我带着人来接周书记。”
  周兮野笑笑没说话。
  令行止当然知道，这是瞎扯，可又不能撕破脸，“是哪座山让周书记如此惦念？天儿不好成这样，还非要去爬。”
  “摔也摔了，养两天就好了”，周兮野看到了自己的车，“不早了，散了吧。”
  周兮野走台阶，李伟站在车旁，打开车门。
  令行止也想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胡睿，眼神一亮，笑着和他打了一个招呼，“胡副书记！今天本来说要去拜访您的，没想到您在这儿，有空，我请您喝两杯？”
  胡睿笑着点头，他喜欢这样的朋友，平易近人。
  周兮野上了车，没着急让司机开。看着窗外令行止寒暄完，周兮野才发声，“把车开到令行止身边。”
  “令市长？”
  周兮野嗯了一声，车子动起来，拐了一个弯，阻拦住令行止的去路。
  他笑着拉开车门，看到前面开车的人，想了一下，“周书记，我的秘书李青山是同我一起来的。”
  “小李，下车。”
  李伟犹豫了几秒，从车上下去，李青山上了车。
  车子飞快离开山脚，周兮野和令行止终于摘掉了面具。
  “令行止，我今晚要去一趟巴黎，这边的事情比我想的要复杂得多，你现在这里帮我盯着，尤其是搞清楚李明哲这个人的来头。胡睿也是他的榜首，你肯定看出来了，他不重要，这几天我不在的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令行止沉着脸听完周兮野的话，深吸一口气，头微微一侧，看向周兮野。
  “他们打你了？疼吗？”
  周兮野没空想这个，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去机场。”
  令行止没再多问，侧头看向窗外，雨斜打在窗上，“秘书和司机，都是他的人。”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