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样，苦行主教活着总是件好事。
  不过为什么苦行主教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种地的事还是这位大人管吗？
  柯恩还真是管着玉米的种植，因为种子是他带来的，而且他还是圣城唯一的亲眼看过玉米如何种植的人，他不管谁管呢？这么好的东西，安东尼可不放心别人！
  既然是他指导种植的，柯恩当然是很熟悉这片玉米地，而且对于产量都能大略地估算出来。大教堂后面的这块田地也就是中等土质，从前好是因为它离着大教堂最近，自然最受神术阵的庇护，所以在这块地上种的庄稼总是产量最高的。
  但是现在神术阵不再起作用了，这块地也就那样了。但即使如此，种出来的玉米产量也足够惊人了，毕竟如果是种小麦，大概也就收到一半。
  柯恩对于这个结果是早在预料之中，但农夫们听了，却只觉得像是听到了什么神迹一样——是小麦的产量的两倍？这，这可能吗？
  因为当初不确定圣城的气候会有什么影响，所以这一片玉米种下的时间略有差异，现在已经有一片成熟可以收获了，柯恩当即就亲手掰下一个玉米棒子，将外头的苞皮撕开，给众看它结出来的黄色籽粒。
  马牙般的籽粒，一颗挨一颗地长在玉米棒芯上，种惯了地的农夫们看了就能估算出来，这些种籽足够满把！而一棵小麦结出来的麦粒，只够填满手心而已。这样算起来，这种叫做玉米的新作物，确实能够达到小麦产量的两倍呀！
  这样的好东西，真的要分给他们种子，让他们种植吗？这要是种植了，按着教皇颁下的新税法，他们家里得留下多少粮食呢？
  至于这东西好不好吃，农夫们根本没关心。什么好不好吃，重要的不是能不能吃饱吗？小麦确实好吃，但是他们这些人能吃得起吗？还不是靠豆子过日子。这东西看起来跟豆子差不多，还能难吃到哪里去？
  柯恩微笑点头：“确实是会分给你们种的。今年采用了新的种植方法，你们种的地产量最高，那一定是认真学习了的，所以这种子才会发给你们来种。”
  顿时众人都暗暗庆幸，自己老老实实按照指导来做了，有些人就是不想用那个堆肥，结果种出来的粮食就少，这不，好事也就轮不到他们了不是吗？
  但接下来柯恩说的话，就让这些人愣住了。柯恩向身后挥了一下手，刚才在田地里的那些人就走出来排在他的身后。柯恩微笑着说：“这些人都学了如何种植玉米，就由他们来教导你们。明年春天他们还会到你们的村子里去，实地指导你们耕种。你们要好好学习啊。”
  这，这些人，这些人都是魔化者啊！让魔化者来指导他们种地？这，这怎么能行呢？
  可是这么好的作物，难道他们能不种吗？
  第534章 神术打折
  这一年光明大陆上其实是两极分化的。
  辉光之国的丰收不用说, 南联邦六国也同样收获满满，不管是种水稻的还是种薯类的，全都在没有祈福的情况下取得了丰收, 甚至连仓库都有点不够用的样子，主要是那些薯——不管是木薯还是红薯, 都太能长了！
  圣城没种薯类, 但玉米也令人惊喜。
  然而其余的国家, 那就有点问题了。
  罗曼公国的春天总是来得晚而冬季来得早, 所以他们的土地上一般只够种一季小麦，而豆子因为收得晚些，就会赶上霜冻, 若是没有神官的祈福，便容易被霜打而减产。这也是罗曼公国上下都对教会十分虔诚的原因之一。
  去年骑士队伍在辉光之国的惨败, 让罗曼公国上下都有些士气不振。罗曼大公尤其恼火, 因为自己的骑士折损了那么多，国内的贵族们却仍旧对辉光之国的烈酒趋之若鹜, 禁都禁不住！
  而圣城的分裂也让罗曼大公感觉到迷惑——他应该跟从哪一边呢？幸好新教皇加冕比较仓促，罗曼大公以距离太远为借口没有派人去观礼，暂时不需要做出选择。可是三圣徒去了西大陆，如果他想要追随三圣教会, 那就离得更远了啊……
  罗曼大公的郁闷持续了半年，直到一场霜冻来袭。
  霜冻年年有, 本来不算什么。罗曼公国的人都早有经验了，一旦开始下霜，那就离着大雪封门不远, 得在家里预备好取暖的木头和过冬的食物, 然后就窝起来猫冬了。
  说起来罗曼公国是没有柴火税的, 主要是冬天既长且冷，要是柴火也收税，估计到了明年公国里也剩不下几个平民了，谁为贵族们种地打鱼呢？
  罗曼大公虽然生气贵族们追捧辉光之国的烈酒，但其实他自己也很喜欢。尤其辉光之国今年又出了一种什么“五粮液”，不但入口够劲儿，还香！听说里头加了一些新粮食，又是玉米又是高粱的，比纯用小麦酿造的酒更好喝！
  当然，这个酒没有罗曼公国自己酿造的那种酒烈，但罗曼大公毕竟是住王宫的人，又不需要靠酒御寒，倒也没必要选择那种入口除了火烧一样再没好处的烈酒。
  而且他的骑士们在初秋的时候就已经猎回了足够的猎物，冬季的时候坐在壁炉边，烧烤着兽肉再来上一口好酒，这日子简直了……
  然而美妙的冬季还没有来临，霜冻先到了，罗曼公国的豆子遭了殃。
  “豆子冻坏了？”罗曼大公还不是那种五谷不分的人，主要是罗曼公国冷，粮食就是个重要问题，以前都是要去辉光之国买粮的。但今年这不是闹翻了，辉光之国掐了他们的商道，没法像往年一样大量收购，那么自己国内的产量就特别重要了。
  为了防止粮食不足，罗曼公国今年把不少种小麦的好地都种了豆子，为的就是多产一些粮食好过冬。结果，现在跟他说豆子冻坏了？
  事情能报到他这个大公面前，可见是很严重了，否则底下的官员和管事们，绝对不会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再报上不好的消息来。
  “今年的霜冻特别厉害……”来回话的官员缩着脖子，头都不敢抬，“豆子还没有完全熟，所以就……”
  罗曼大公一算日子：“怎么会没有熟？是不是这些贱民又偷懒了！”往年这个时候，豆子绝对已经该收割了，就算有霜冻，神官们去田地里祈福一下，再抢收就可以了，损失不了什么。
  官员也很愁。他也很想把原因推到种田的平民身上，但这件事太大了，他不敢隐瞒：“种地还是一样的种，但好像……好像今年的豆子就是长得慢。从，从春季祈福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换言之，农夫们干的活是一样的，但今年的祈福似乎效果不佳。
  “胡说！”罗曼大公大怒，“这怎么可能！”
  要是换了别人，罗曼大公立刻就会喊人来把他拖下去砍头了——竟敢诋毁神官大人！
  但这个官员对他向来忠心，而且在农业方面是兢兢业业多年的，罗曼大公不相信自己的妻子，也不能不相信他，所以他只能认为，这个官员被人骗了：“彼得，是那些贱民在推脱责任吧？否则就是奴隶偷懒了！这些奴隶，都只想着逃去辉光之国，全都不好好干活！”
  官员满面愁容。他何尝不知道辉光之国的政策有多吸引奴隶，但两国现在都是严守边界，奴隶们根本逃不掉。而且罗曼大公对奴隶向来严苛，这些奴隶们哪敢不好好干活呢？至于底下的农夫也是一样的，粮食就是他们的命，谁偷懒谁冬天就会饿死，怎么敢呢？
  甚至今年田地里的活儿还更累一些，因为雨水不够，害虫也比往年多一些，农夫们累死累活的，豆子还是成熟得比往年晚。虽然大概就晚了十天左右，但在罗曼公国，秋季的十天，温度已经相差很大了。
  罗曼大公不得不相信了自己忠心下属的话：“可是怎么会……今年的祈福不是都跟往年一样吗？”连做祈福的神官也没变啊。
  “会不会是……红衣主教大人对我们不满？”官员小心翼翼地猜测，“我们没有去圣城向新教皇朝贺，也没有向三圣教会送过贺礼……”不管这位红衣主教大人倾向于哪一方，罗曼公国都没有表示。
  罗曼大公焦躁地在宫殿里走了几步：“离得那么远，怎么来得及！”他不虔诚吗？他都为了替圣城出气，把自己的骑士都折进去不老少，以至于今年罗曼公国的魔兽都有点泛滥，还闹出了一次兽灾。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搞得那一小片的土地被魔兽占据，能耕种的地方又少了一点儿。
  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教堂还要不满，那也太过份了！罗曼大公愤愤地想。
  但其实他真的冤枉了红衣主教，因为教堂自己的土地今年收成也不好。
  因为罗曼大公的虔诚，教堂占据了周围相当大的一片土地，每年都有信徒来为教堂耕种，只拿一点微薄的酬劳。因为只需要养活教堂的人，所以这土地大部分种的是小麦，只种了少量的豆子。当然这块地的产量也一直是最好的，毕竟挨着教堂近嘛。
  所以教堂的豆子倒是早两天已经收获了，没有被霜冻糟塌，但产量却不行。
  “豆子的产量也低了两成？”被罗曼大公怀疑不出力的红衣主教也在发脾气，“小麦产量也低了，豆子也低了，是不是种地的人偷懒了？”
  教堂的管事可没有罗曼大公的心腹那么负责，主要是这么多年信徒们一直干活非常自觉，从来都不用他去监督，谁能想到今年怎么就忽然减产这么多呢？为了遮掩自己的失职，不免就要推卸责任：“一定是的！圣城这一分裂，影响到了不少人。再说，还有些人被辉光女王蛊惑了，听说还有人想逃去辉光之国，自然是没心思干活了。”
  逃去辉光之国这事儿确实是有的，也不只罗曼公国，听说有些大商人走一趟其它国家，就总能夹带一些逃跑的人去辉光之国，怎么禁也禁不住。所以管事这么一说，红衣主教也就相信了，完全没有去调查一下，给他们耕种的信徒究竟有没有减少，又究竟有没有偷懒。
  于是也就没人发现，其实大家干的活都是跟往年一样的，但偏偏今年就减产了……
  罗曼公国受灾比较严重，所以这消息也捂不住——怎么捂？难道能不买粮食吗？一买粮食，商人不就知道了吗？商人知道，辉光女王也就知道了，毕竟这粮食不就是从辉光之国买来的吗？
  “豆子晚熟了几天？”陆希拿着这消息看了一眼，就笑了，“看来神术的力量确实是在消退。”出现这个问题的可不只是罗曼公国，情报部已经从好几支商队那儿得到了消息，这种情况广泛地出现在周边的几个还依靠祈福来种地的国家里，减产基本大约在两成上下，不过罗曼公国天气太冷，所以损失最大罢了。
  “新神的降临影响竟然这么大，幸好我们已经改用了农药和肥料……”跑来王都汇报工作的翠茜·奎因感慨地说，“今年海风郡的魔化者增加了二十多个，觉醒神恩的却只在您开办的学校里出现了六个。如果照这样下去，那以后……”整个光明大陆是不是真的就势力颠倒，要是魔族的天下了？幸好这些魔化者的魔力大都比较低微，有几个甚至只是外形上出现了一些异常的变化，除此之外就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否则还真有点让人担心。
  翠茜虽然对教会早就没好感了，但对于自由魔化者也还是有些提防，只是她清楚自己身为“省长”的责任，并不会对外展示出这种好恶。
  陆希却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些魔化者在学校里接受过教育吗？”
  翠茜的工作确实做得很细致，闻言立刻答道：“只有两个是在学校里的，其余基本都是成年人，最多就是上过几天扫盲班。”
  教育这个事儿毕竟是要消耗精力和时间的，成年人还要养家，所以除了特别想要上进的之外，能在学校坚持接受教育的基本都是孩子和未成婚的青年人，其余的来上几天扫盲班，大概的能认识几个数，会写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错，反正家里孩子会了，一家人也就足够了。
  “那就是说，我的学校里也会觉醒出魔族？”
  翠茜想了想：“是这样。但是这两个魔族虽然魔力更强，外形的异常之处却比较少，其中一个是在额头上出现了两团黑色花纹，另一个则是在手臂上有些鳞片，稍微遮掩一下就不会被注意到。”
  陆希不由得沉吟起来：“看来，得在长云领和王都也好好统计一下……”知识增加了觉醒的几率，但觉醒的魔族力量更强外形变化却更少，这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呢？新神的降临让神术的效果都开始打折，那由知识而觉醒的神术力量有没有打折呢？
  不过这也是个长期的工作，尤其是觉醒之后的异能都是各不相同的，想要比较其效果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
  陆希也只能暂时把统计工作先安排下去，好在收获季节已经结束，大家没那么忙了，正好冬季腾出手来做这个工作。
  “还有一件事向您汇报。”翠茜又拿出一份报告，“鲁伊斯主管的盐碱地排水洗盐试验已经完成了，今年那块地的水稻亩产是四百斤。不算多，但是据鲁伊斯分析，明年这块田地可能不需要再洗盐就可以直接种植，产量基本能够保持稳定。”
  鲁伊斯，就是原奎因家的首席骑士，水系。这个能力其实不怎么适合战斗，而鲁伊斯自己也不想进入军队，只想跟着翠茜，所以陆希就给了他这么一个项目——在白浪湾和海风郡的盐碱地上试验排水洗盐然后种水稻。
  让高级水系骑士洗盐碱地，陆希也是头一份了。偏偏鲁伊斯还干得很起劲，成果也堪称斐然。
  “就是他的能力有限，能种的面积不是太大……”翠茜有些遗憾地说，“白浪湾周边的地基本上都是这样，有些地方种枸杞什么的当然不错，但要是都能种上粮食那就更好了……而且我听说——”她瞄了陆希一眼，“西大陆有不少盐碱地呢。”
  陆希笑眯眯地回看她。不得不说，翠茜是真的精明，从鲁伊斯主持的这个项目里就看到了更远处……
  “回头可能我会调一个魔族来跟他一起扩大试验田。”陆希笑吟吟地说，“巨鲸血脉的魔族公爵，那个浇地的范围可就更大了。”
  翠茜倒抽了一口凉气：“魔族……公爵？但，但我听说他们的理智……”
  “确实。”陆希摸了摸下巴，“真要让他们到地面上来，确实还需要做一些事。唔，秋收完全结束，把冬季工作安排好之后，我也该去见见安东尼了。”
  第535章 历史会面（一）
  光明大陆上没有喜欢冬季出门的人, 没别的原因，太辛苦了。
  穷人那不用说了，离了有人烟的地方就有野兽, 不是冻死饿死就是被野兽吃了；有钱人倒是可以配备保镖和神术马车以及各种物资，但那个路况却不是有神术马车就能搞定的。坑坑洼洼草木横生的道路, 以及连道路都没有的荒野, 神术马车都走不快, 稍远点的地方就得走上一两个月。
  而且啊, 神术马车得有马吧？马你得喂饲料吧？大冬天的连草都没有，饲料你还得自带。道路越远，走的时间越长, 带的物资就越多；带的物资越多，准备的车马就越多, 需要的人手就越多, 于是消耗就更多……
  简直是恶性循环，没完没了。
  这还不算带的东西在路上会坏掉！
  所以商人也不好做, 大商队固然赚大钱，但消耗也是极大的，这也就造成了商人们最爱买卖的便是奢侈品，粮食商人都很少走长途——没办法, 要是损耗太大，就根本都不赚钱啊。
  但是女王陛下现在出行, 当然是不需要车马了，她有汽车。
  现在的汽车跟陆希见过的好车当然没得比，即使经过了一次改良也还显得笨重, 但它速度快, 不耗粮, 载力大，不挑路，只要女王陛下不怕颠，野地里照样跑！
  至于物资那更好办了，车能装啊，还不会累，只要烧汽油就可以了。当然汽油这东西沿途是没法补充的，但从辉光之国到圣城，到底也不是很远，而且路况尚可，走起来也没那么困难。
  最妙的是，大冬天的出门，路上也不会惊动多少人——这个时候，大家都躲家里猫冬呢。
  女王陛下就这么上路了。
  总共六辆车，别的车都在后面好好走，只有第一辆在划着s形狂奔，好像喝多了在搞醉驾。
  “冲鸭！”女王陛下手握方向盘，在驾驶室里大喊大叫。
  这辆车是特制的，仿越野车型，轮胎都跟其他车辆不同，只不过不是四轮驱动，还是两轮驱动，所以女王陛下虽然嘴里喊得欢，其实并不敢把油门一踩到底——她也就敢过过嘴瘾而已。
  这导致旁边副驾驶上坐的亲王殿下面无表情——就这？这速度也值得叫吗？
  当然，这个速度也不算慢，虽然比不上半鳞马全速冲刺，但马匹的冲刺才能维持多久，这车却是只要有足够的油，你保持这个速度开一天都行！
  不过在野地里开也还是挺颠的。汽车碾过一个坑，拒绝系安全带的亲王殿下一个不防就被颠了起来，脑袋咚地撞到车顶，又噗地跌回座位上——疼倒是不疼，这种撞击还伤不着一个顶尖的大魔鬼，但有点丢脸啊。
  女王陛下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叫你系安全带你不系！”
  亲王殿下恼羞成怒：“那是你开的不好，我来！”
  俩人的车在前头狂奔，后头的人只好跟上，丹尼尔看着那歪歪扭扭上蹿下跳的路线就觉得眼睛疼，然而又不能自己过去开车，只好忍住吐槽的冲动。倒是跟他坐在同一辆车里的汉克羡慕地说：“女王陛下和亲王殿下的感情真好。”真想不到，当初跟他一块儿在河沟里挖臭泥的同伴，现在居然成了亲王了。
  不过汉克也只是感叹一下，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我们真是去圣城吗？还能进光辉大教堂？我也能进去吗？”要知道他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去圣城朝圣，但现在他已经成为魔族了，还能踏进圣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