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话
作者:
钱小串 更新:2024-06-19 18:31 字数:4197
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是深夜,将近十二点的时间。
雨洛看着房间里四处熟悉的摆设,心里百感交集。
答应了莫司不告诉夜修宸苏允儿怀孕的事情,那么,她和他之间,便没有了见面的需要。
离开吗?真的要离开了吗?
那个人现在还没有回来,这个时候离开,也许,对谁来说,都是很好的时机。
下定这个决心,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雨洛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拿出自己许久没有用过的行李箱,一件一件往里面装衣服。
打开衣橱,最上面挂着的一排衣服,都是夜修宸买的,奢华精致,每一件都可以抵上她好几年的学费,可是,除了陪他参加宴会以外,她几乎一件也没有碰过。
苍白的手指,一件件掠过那一排衣服,指尖传来的冰凉仿佛是这些衣服在控诉,控诉主人对它们的遗弃和漠视。
雨洛的手不舍地下滑,来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里,里面的衣服,都是她打工赚钱买来的,本来就不多,还被他嫌弃,扔掉了一些,她捍卫过后的结果就是这剩下的,屈指可数的几件衣服。
将它们小心翼翼捧出来,放进行李箱里,只占去了行李箱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间。
关上衣橱,雨洛站了起来,视线缓缓地逡巡着。
这间屋子,她生活了整整十四年,却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猛地,视线停滞住了。
床头,落地柜上,摆放着一只复古的花瓶,瓶中,插了满满的一束花,鲜红的玫瑰花,整整101朵。
多少天了,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看起来已经远远不如刚买时的生机勃勃,她记得自己拿回卧室的时候,用夜宅里能找到的最大的花瓶盛了水,这么多天小心呵护着,到现在,虽然整体看上去仍旧算得上赏心悦目,但走近了,就会发现,拥挤的花束里,部分花朵,也渐渐开始枯萎。
雨洛情不自禁地走近,俯下身子,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昔日的芬芳已经消散,剩下的,只是一股水汽,甚至,还夹杂着花枝枯萎的颓败气息。
这便是她小心翼翼呵护的结果吗?
再美的话,再芬芳的气味,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流逝。
那么,她和他呢,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当他的生命里,不再有自己,他就会,就会将曾经的她,遗忘。
遗忘。
多么华丽而又沧桑的一个词,终究会,成为她和他之间的结果吗?
才刚压抑下去的泪水再度要往上涌,雨洛强皱着眉头不让泪水流出来,弯下腰,将这101朵玫瑰花从花瓶里抽出来,仔仔细细地用报纸层层包裹住,然后,用白色的丝绦系上一个死结,轻轻地,放进了行李箱里。
如果要说有什么留恋的话,也许,所有的留恋,都埋葬在这束101朵的玫瑰花里了吧。
玫瑰花的花语,101朵,象征,我的最爱。
关上行李箱,雨洛站了起来,拉着行李箱,往卧室门口走去。
行李箱的轮子,与柔软的雪白长毛地毯互相摩擦,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雨洛想起,几个月前,她也曾离开夜宅,离开夜修宸,可是,后来,她还是被他带回来了,此后的几个月里,她的生命里被他强行侵入,从此,发生了许许多多她从未预料到过的事情。
那么,这一次,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手搭上了卧室的门把,雨洛早已经泪流满面,回头最后看一眼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咬咬牙,就要关上房门。
然而,再房门被关上的前一秒,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温馨舒缓的铃声。
雨洛握住门把的手一顿,静静地聆听着,半晌,她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手机铃声。
她忘记自己多久没有用过手机了,之前的手机,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好像,也一直没有记起过,如今,谁会给她打电话?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雨洛的手紧了紧,这个时候,会是,他吗?
怔楞之间,温馨舒缓的手机铃声停止了,雨洛的心一空。
停了吗?停了也好。
可是,当她再度下定决心转身离开的时候,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雨洛不再犹豫,双腿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急切地走向铃声的来源地。
雨洛在床与落地柜之间的窄小缝隙里找到了自己失踪已久的手机,有些紧张却又害怕面对屏幕上闪烁的号码。
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手机屏幕,上面闪烁着的名字是,聂少堂。
莫名的,心里有些失落。
失落吗?难道,她心里盼望的,是夜修宸吗?雨洛苦笑着。
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这么晚了,少堂找她,会是什么事?
不想在这个时候接听电话,可是铃声却一直不折不饶地响着,仿佛电话那头的人,固执地不肯放弃,对方不接,他便下定了决心不停地拨打。
雨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手指摁下了接听键。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电话那头已经传来聂少堂焦急的声音,夹杂着巨大的激动和欣喜。
“小雨洛,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熟悉的称呼传来,这个称呼,好像已经停格在了几千万年前,已经被抛入时空的漩涡中,如今再次听到,雨洛竟然有种心酸的感觉。
聂少堂,那个时而温柔时而调皮的男人,被她伤害,被她愧疚,被她抛弃在了婚礼上。
可他,却从未恨过她。
“小雨洛?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传来狐疑的声音,雨洛强忍住自己的眼泪,心酸、难过、不安,各种情愫混合在一起,让她此刻的脑中一片混乱一片复杂。
良久,她哽咽着声音点了点头。
“嗯,我在听,少堂。”
在心里幻想过千百万回的声音传来,此时此刻电话那头的聂少堂,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电话。
“小雨洛……”
叫了一声自己的专属名称,才发现,好多好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好长的时间,电话是接通的,可是电话两端的人,都没有开口,一个是愧疚,一个是,激动兴奋地难以言语。
墙上的古老挂钟整整敲过十二下,已经是凌晨了,雨洛心里一惊,她要是再不离开,等到夜修宸回来,她便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少堂,我现在有事,先挂了好吗?”
“不要!”
聂少堂着急地拒绝,他怕她这一挂,又是漫长的等待,一次次拨打却无人接听。
“少——”
雨洛想要试着解释,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该死的!”
电话那头,聂少堂咒骂了一句,接着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雨洛一怔,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跑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黑夜中,夜宅的高墙边,那些护墙的树枝还在晃动,而高墙底下,亮起了刺眼的灯光,隐隐约约有人在纠缠。
“放开我!”
聂少堂大吼道,伴随着衣服的剧烈摩擦声。
“少堂,你怎么了?”
雨洛着急地问道,电话那头,却只剩下嘈杂的声音,混合着聂少堂怒吼,还有夜宅保镖的呵斥,大型门犬的吠叫。
“少堂,回答我啊——”
“怎么,就这么担心你的旧情人?”
手上一空,电话被一只大掌取走,雨洛惊恐地回头,正对上夜修宸冰寒的黑眸。
这个男人,就像一只魔鬼,无所不在,随时随地禁锢着她的灵魂,她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走进屋子的都不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雨洛问道,如果他是刚才才回来的,那么,电话那头聂少堂突然的变故,就是他命令保镖的。
她是他的女人,脸上却带着不该有的为别的男人担忧的神情,真是该死!
男人充满压迫力的高大身躯逼近,将雨洛困在有力的双臂和窗户之间。
“你忙着跟你的旧情人联络,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会在乎吗?”
他怕她醒来之后担心,所以特地留了纸条嘱咐她乖乖等他回来,可是,当他赶着将公司和夜门的事情挤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完成,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居然是她的再度背叛!
雨洛脸色一白,知道他又误会了,低着头,对于解释已经麻木。
“如果你觉得是这样,那我无话可说。”
“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你了?”
她的话让夜修宸越加窝火,双臂抽离,松开了对她的束缚,转身,大步走到她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前,拎起来,骤然摔在她面前。
修长的手指指着微微颤动的行李箱,黑眸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
“趁着我离开的时候跟旧情人联络,连行李都收拾好了,难道还是我误会了?!”
雨洛睁大了双眼,看着脚边的行李箱,她差点忘记了,她原本,就打算要离开,只不过恰好聂少堂打电话过来。
是啊,这样的场景,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以为,她真的在和自己的“旧情人”联络,商量“私奔”的计划。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
夜修宸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雨洛面前一次次崩塌,他不想生气,不想对她凶,可她给他的解释,是那样苍白无力,人证物证都在,让他怎么相信她?
“夜修宸,不是你想的那样。”
雨洛张了张口,终究只说出这么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话。
黑眸一沉,溢出一丝嘲讽。
“不是我想的这样,那是什么样?”他再度逼近她,大手一伸,紧紧攫住她的下颚,“如果我再回来晚一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离开,跟你的旧情人,远走高飞?嗯?”
“夜修宸,你明明知道,我跟少堂,没有任何的关系!”
当初从婚礼上强行将她带走并且占有了她身体的男人是他,可他,却一再地将她和聂少堂扯在一起。
痛苦不堪的回忆两次三番被他提起,刚愈合的伤疤被他毫不怜惜地揭开,血淋淋的话,让雨洛难以承受,却做不出任何的解释,满心都是浓浓的委屈。
头顶传来一声轻呲。
“少堂?洛洛,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我是要等到你跟他一起私奔,才会相信你跟他之间,是有关系的吗?”
“我没有想过要跟他私奔。”
雨洛的解释被他眼里的恨意和嘲讽化作了徒劳,他认定了她和聂少堂有关系,无论她怎么解释,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呵,洛洛,我没有想到,你不但跟莫司有关系,就连聂少堂,你也从未停止与他纠缠。几个小时前,你还躺在我身下辗转承受我的宠爱,可是,刚从我的床上爬起来,你就计划着跟他私奔?不——”夜修宸摇了摇头,“恐怕,在我身下,在我还深埋在你身体里的时候,你就在想,要怎么逃离我,怎么一辈子,消失在我的面前?是不是?!”
夜修宸手上加重了力道,雨洛瘦削的下颚很快就在他手中变形扭曲,几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是,我是想要离开,我早就想永远消失在你面前了!”
她受够了他的误会他的羞辱,激动的口不择言就这么冲口而出。
黑眸瞬间冷凝,下颚传来的疼痛已经让人麻木。
“洛洛,原来,这才是你真实的想法。”
雨洛强忍住眼泪,苍白的嘴唇轻启。
“是。”
夜修宸深深地锁住她的眸,黑眸里的深邃似乎要将她吸进他的身体里去,雨洛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好像,带着浓浓的愤怒,还有受伤。
受伤?
呵,他为什么会受伤?从头到尾,受伤的人,只有她一个罢了。
他不爱她,却要强行将她留在身边,禁锢了她的自由,剥夺了她一切的权力。
她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布玩偶,任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必要的时候,还要沦为他发泄望欲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