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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上班
作者:辞辞荐荐_      更新:2025-03-19 15:56      字数:3646
  一夜无梦,再醒来时,边察依旧如入睡前那般紧紧地拥抱着她。
  他身形高大,却在她身边蜷作一团,犹如孩童,出于本能地索求母亲的怀抱。顾双习这时便成为了他的母亲。
  可当他醒来,整个人蹭上来亲吻她时,她又成为了他的妻子。
  为了亲自把她带回来,边察已旷了两叁天的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政府上班了。他舍不得她,先是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又下了床,去橱柜里翻出来个什么东西,跪在床边给她套上。
  顾双习低头去看,见是一枚细窄镯子,套在她的脚腕上,圈围极合适。她不解:“这是什么?”
  “这枚脚镯可以监控你的动向,将你走过的路线、去过的地方都实时更新在我的手机地图里,这样我就能看到你去了哪里。”
  边察单膝跪在床边,双手捧着她的脚,姿态虔诚得仿佛他捧起的是一尊玉佛,可他说的话却又是亵渎神佛的。
  他笑眯眯,显然对这枚脚镯很是满意:“一旦你有异动,它还可以电击你,电流强度相当于泰瑟枪,能让你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一个小惩罚,希望这个功能永远都不会被触发。”
  “……”
  顾双习沉默,试图把脚从他掌间抽走,他却捏得更紧,手法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脚踝。
  “那我跟犯人有什么区别?犯人呆在牢房里都还不用戴着手铐脚链呢,我却不论走到哪里都要戴着。”她说得脆生生,试图让边察明白,她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这回轮到边察不解。“双习,我给你戴上它,是怕你出意外。”他温言劝慰,貌似和气、实则严厉,“万一有歹人绑架了你,我就能顺着脚镯的坐标找到你。这都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顾双习冷笑,戳穿他的谎言:“您明明只是怕我又一次逃跑。”
  边察安静一瞬,像他想假惺惺地做体面好人,却又被她毫不留情地揭穿真面目。伪善的外壳破裂以后,他感到羞耻、愤怒,以及满腔不舒服。
  她为什么总是要把他们间的那些事说穿?她太聪明也太通透,完全不懂做人要留底线、有分寸。当他说为她好,那她应该说“谢谢阁下”“喜欢宝宝”,而不是“您只是怕我再次逃跑”这种不识好歹的话。
  边察面无表情地揉捏着她的脚踝骨。她的踝骨生得伶仃又纤细,只需他用力一掰,便能令她脱臼。
  也许他早该下定决心,像他此前想过的那样,折断她的四肢、把她变成全无自理能力的瘫痪者,顾双习才会真正地、彻底地属于他。
  到了那时,她一定再也说不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她只会睁着她那双惊惶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但是……还是算了。他在心里叹气,低头去亲吻她的踝部。顾双习如此健康、如此完整,他实在无法舍得折毁她。全无行动能力的双习固然很可爱、很诱人,但还是全头全尾的双习更适合站在他身边。
  落下一吻后,边察便松了手,起身时顺便把她从被子里剥了出来:“今天你要陪我去上班。”
  闻言,顾双习惊疑不定地看他一眼。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边察从未带她去过他的上班地点,她摸不准他为什么突然改了性。
  边察让安琳琅进来给小姐梳妆打扮,他则在旁边指挥。等到琳琅完全按照他的吩咐、将顾双习收拾妥当,边察终于满意,牵着顾双习下楼去吃早饭。
  他几天不在政府,事务堆积众多,从边察坐上车开始,他便一直在拿平板处理文件。顾双习无事可做,光是坐着发呆,渐渐打起盹儿来。边察侧眼见她已把脑袋倚到了床上,临时腾出一只手,将她揽到了怀抱里。
  动作极为自然流畅,仿佛他们一直都生活在一起,从未分开过。
  顾双习懒得反抗,伏在他腿上睡了片刻,直到他用触控笔尖轻轻戳她的脸,叫她起床、我们到了。她迷迷瞪瞪地爬起来,脑袋尚未清明,就被边察牵着下了车,径自进了电梯。
  电梯直达他的办公室,途中不必再见其他人。顾双习懒懒地贴着边察的手臂,像只树袋熊,攀在树枝上呼呼大睡。
  到了办公室,她反而不再犯困,有精神四下打量。这是一片她全然陌生的领域,格局与装潢皆充斥着浓郁的边察个人风格:冷峻、严肃、绝对理性。
  办公室主体装修以黑白灰叁色为主,设计风格偏向现代简约,一切布置、陈设皆以实用为目的,仅保留最基础、最必要的家具与器物。
  或许是为了中和这过分严峻的氛围,桌面上与立柜上错落地装饰着植物和艺术品,比重不大,聊胜于无。
  在这满室冷寂中,边察的办公桌显得格格不入。桌上虽堆满了文件与办公用品,但其中又清出一片区域,专门用来摆放几枚相框。
  顾双习贴近去看,立刻后悔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因为她看清,那相框里不仅有她画给边察的画,还有边察不知在何时何处、偷拍的她。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他拍下的究竟是具体的哪一天、哪一幕。边察就像一个沉默的、隐形的跟踪者,用他的镜头捕捉了无数个她。
  边察已在办公桌后坐下,让她自己随便转转,不要出办公室就行。见她在看那些相框,他颇为自得地炫耀道:“这样的照片我还有很多张。”说着便抽出离他惯用手最近的那方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沓照片,想要展示给她看。
  “不了,您自己收着就好。”顾双习一口回绝,轻盈地跑开,绕着办公室参观。
  不愧是皇帝的个人办公室,面积够大,不仅有办公区和会客区,还有单独的休息室和卫生间。顾双习第一次来,对哪里都好奇,把每扇门都打开检查,最后回到办公桌前时,边察已经戴上眼镜和耳机、对着电脑在开视频会议了。
  他没空理她,单用手势示意她自便。顾双习从书架上挑了本她貌似能看懂的书,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翻开书本后,她才发觉,这是一本用古华夏语写作的书籍。
  那些佶居聱牙的繁体字爬在书页上,顾双习越看越觉得它们像一只只可怖的虫,下一秒就要沾上她的手指尖。她想把这本书放回书架、换一本她能看懂的,还未起身,便有人兴冲冲地推开了皇帝办公室的门。
  来人是边锦。时近六月,宰相大人的衣着打扮也变得鲜艳灿烂,穿一套蓝色系的休闲西装,打着一条花里胡哨的领带,款式有点儿像热带蛇。
  他往办公桌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沙发上的人。边锦觉得不对劲,特地转过身来,仔细瞧上一眼。紧接着,笑意藏不住,从他脸上漫溢出来。
  “嗨!嫂嫂,好久不见了。”边锦亲切地寒暄道,“听我哥说,你之前大病了一场,一连一两个月都不能见外人呢。你这病来得也太突然了,偏偏赶在你和我哥结婚之前发作,可谓‘好事多磨’。”
  他笑着继续往下说:“不过呀,真不愧是你,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快就痊愈了。光看气色,根本想不到你生过病呢。我这个做臣子和做弟弟的,也终于放了一百个心。”
  边察就在这时摘了耳机,皱眉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之前叫你改的提案改完了吗?”
  边锦说着“当然”,把怀里的那份文件递到了边察桌上。
  工作当然重要,但八卦更具诱惑力。边锦又转回顾双习身边,一眼就瞧见她的脚镯。
  “我说我哥怎么突然找我帮忙呢,原来是为了给嫂嫂你打造一个这样的小首饰。”边锦貌似无辜地眨着眼,“我哥应该和你说过了吧?什么定位啦、电击啦,这镯子的功能和电子脚铐没区别,就是比电子脚铐更漂亮。”
  他笑眯眯,说话却恶毒:“你要是想摘下来,除了经过我哥的首肯,恐怕只能砍断你的脚了。”
  “边锦。”边察放下文件,叫了一声皇弟的名字,暗含警告。
  他不怀疑,顾双习若真的想摘脚镯,的确有可能如边锦所说的那般砍断她的脚。她对她自己总是最狠,对他人却饱含脉脉温情,这个“他人”里并不包括边察。
  顾双习换了本书,心思却不全在书页上。她听见边察和边锦讨论工作,他们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各自摆出叁四五条理由,试图说服对方。
  她原以为边察会强迫边锦接受他的主张,却不想君王最后让了步,认可了宰相的见解。
  边锦走后,书记官又敲门进来。先拘谨地同顾双习点一点头,才走去和边察汇报工作。他们聊的时间更长、话题也更深入,顾双习没了听下去的兴致,自顾自去读手头的那本书。
  然后边察和书记官一起去会议室,临走前绕到顾双习身前,抚一抚她柔软的发顶:“我去开会了,中午大概没法陪你吃饭,等下秘书处会送餐进来,你吃完饭后可以休息一下。”
  她没理他,垂着眼帘看书,边察就俯身亲亲她的额头,抬脚和书记官出去了。
  ……陪他上班实在是很无聊、很无趣。
  顾双习翻过一页书,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动作间不小心牵扯到腿心,下体处蔓延开淡淡的不适感。她把书搁在额头上,闭目养神——然后慢慢地叹息一声。
  她如今不能去设想将来。一旦想到未来、她会和边察结婚生子,她就觉得自己活得太可怜。但前路既定,她并无反抗的能力,除非她或者边察中的一方突然毁灭。
  比起边察去死,她可能更情愿自己去死。她在这世间并无牵挂之物、在意之人,唯一的亲人早在几百年前便已去世,环绕在身边的“朋友”也多处于边察的操控之下。如果“顾双习”不再存在,也许大家都能更加自由。
  顾双习拨下书本,抬手揉了揉眉心。
  若非迫不得已,谁会常把死念挂在心头。尽管“皇后”看起来高高在上、花团锦簇,可实非她所愿之身份,再漂亮、再堂皇,那也与枷锁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