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我姐的事？
  你怎么不去问她，她都不愿和你说我就更不该说了。
  ……姐姐出事了？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还没出事？只是可能出事？出过事但已经好了？
  你等一下，我要打个电话。
  ……
  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就和你说姐姐的事。
  ……
  烂透了。
  走吧，我和你一起回Z市，路上慢慢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
  *
  我当然知道我姐不是我亲姐，但和亲的也没什么两样了，我娘和我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这是妈妈告诉我的，如果不是我姐及时找了人过来，我俩都是一个死。
  所以她要我一定得对我姐好，但姐姐并不需要我，她是全村的榜样，学校表彰总少不了她，每次升旗后的演讲大都是她上台。
  我上小学那会儿因为家里穷，我爹又是残疾人，曾被班上几个恶霸欺负过。那会儿我姐在镇上念高中，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某个下午她突然出现在我们学校，把那群人揍了一顿，仗着身高一打五，又冲去办公室抓着老师说了一大堆话。
  那之后就没人敢动我了。班主任拉着我谈心，还和我感叹姐姐以前就不好惹，小学就敢带人打群架，我入学那会儿她一看我是姐姐领进来的，还以为也是个刺头，可惜我不行。
  我和姐姐算远亲吧，李家村大家都沾亲带故的。和血缘无关，姐姐生来就有股狠劲，念书也狠，不然飞不出这个村子。
  以前我成绩不太好，总觉得家里姐姐一个有出息的就够了，我读个九年去厂里打工还能补贴家用。但姐姐把铁棍塞给了我，说谁妨碍我读书我就抽回去，要是读不好就是她来抽我。
  我怕了，只敢照做。
  ……你也被她打过？
  打得好。
  不是我盲目信任我姐，但她不随便打人的，她最讲道理了，一定是你欠收拾。
  你还要不要我讲下去？
  也是因为她狠，村里喜欢她的男的都不敢靠近她，但暗地里会在我家附近溜达。
  这种时候就是我娘出手了。
  村里人说我们家净出母夜叉和软蛋男，说得倒也没错，不过比起软蛋，夜叉可是神啊，能配得上夜叉的也得是神一般的人物，村里这些，不行。
  我也想过我未来姐夫该是怎样的，但怎么也想不出来，我会想要一个温柔又富有的哥哥——但这只是我的想法，姐姐一人立在那就是一片森林，不需要谁的支撑。
  但可能是我想错了，是她不得不立起来。姐姐从我出生后就收敛了许多——这也是班主任告诉我的，她不是变得成熟稳重，而是没了安全感，我夺去了本该独属于她的位置，并且比她更得天独厚——我有血缘这个不二法宝。
  ……小时候的事我记得不多了，父母是否偏心，也不是一个被偏袒的孩子能意识到的……
  而且姐姐天然地就会退后一步，吃亏了也不会说，她的铁棍只会挥向外人。
  她骗我的，她从没打过我，我拿了铁棍也考砸过好多次。
  她去了林家后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虽然也不是不难过吧……但她会成为大户人家的幺儿，不是说父母都最疼幼子了吗？她还这么优秀，不会有人不喜欢她的。
  你们干了些什么啊。
  ……
  那我应该也有罪。
  毕竟我是我爹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爹做的事，当时不知道，是后来去Z市上大学时我娘才告诉我的。
  她们都把我当小孩子，不会说这些啊。
  是某年过春节时候的事了，我娘叫我别老在姐姐面前提我爹，我不理解，如果是悲伤的话我们都是一样的，然后她就把一切说给了我听。
  ……但如果是憎恨的话，姐姐应该恨他。
  如果你说的那些……是真的……
  我娘……也很内疚，她想着养了姐姐这么些年，只是借笔钱而已，而且林家是真有钱啊。
  我还记得你来村里那会儿，我还把你当我姐的追求者呢。当时你们说愿意帮我们修房子，但我爹我娘要面子，不愿意被别人说卖女儿，就拒绝了。如果不是为了我的病，她们抹不下这个脸的。
  只是人可能一放低姿态，就失去下限了。
  读高中那会儿我周末都是去她俩家住的，本来我也要去镇上念书，但有谁资助了我们中学一笔钱，承包能进Z市省重点学生的生活费还给奖学金，我和我娘合计了一下就去了。
  我还以为林家对姐姐很好呢，因为我只和林山哥相处过，他人特别有意思，每年都会跟着姐姐回来过节。她俩看上去……真的是一对很好的兄妹。
  他为什么要自杀啊……这不是让姐姐，又失去了家人吗……
  我以为今年也能看到他和姐姐带着阿福回来呢。
  你表情为什么这么怪？他不也是你哥哥吗？
  而且姐姐的病到底是什么造成的？你为什么说得不清不楚的？
  你！算了，我见到她自己问。
  姐姐心里惦记的，说来可能有些自吹之嫌，肯定有我和妈妈，其他的，难道你不应该知道吗？
  明明你们处了八年，为什么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妈妈退休了，过得很好啊。村里人说给她介绍对象，她说不想伺候糟老头子，就喜欢伺候屋后那块田，身体结实着呢。
  我实习已经找好了，在我同学里算不错的了，五百强，姐姐还给我讲了面试经验帮我改过简历……
  ……
  你是说我们过得太好了，她已经没有牵挂了是吧。
  她不在A城，她在哪儿？
  ……你真是个废物。
  打不通……圈外，你就没什么线索吗？
  有人知道？但是不愿告诉你？你人缘怎么这么差啊？
  ……我也没法说你，姐姐，为什么啥事都不和我说啊……
  ……
  接通了！喂，姐，你在哪儿？！
  ……啊？这，离得太远了……
  你要回来？哦、哦……
  ……
  你都听到了，往回开吧。
  当然是去机场接她啊！
  *
  那我和你说个秘密吧。
  我喜欢我姐。
  但我一直觉得我没资格，能作为弟弟已经是最好的了。
  现在我想通了，资格不资格的，我先上吧。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那不是犯罪吗？！我是说，我来成为姐姐的支柱，成为能一直守着她的家人。
  我知道，我本来就是，但弟弟是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
  你和她同居？你们都同居了为什么连她联系方式都没有？！你们不是双胞胎吗？你脑子少根弦吗？！
  ……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把你骂爽了？
  我俩没血缘……算好事吗，要是姐姐是我亲姐，就不会被你抢走了，也不需要去你们林家接受这些羞辱。
  你们林家人真的很吓人，我去看了那个展，怎么会有人拿自己妹妹当模特拍了一堆案发现场啊？
  对了，你愿不愿意给我打助攻？
  要是姐姐身边有更好的男人我当然愿意祝福她，但她运气是不是太差了？
  我居然都算鹤立鸡群的“鹤”了……
  *
  姐！包给我……好沉。没事没事，背得动，我也在健身呢，你捏捏看！
  他来找我的，说你失踪了。
  你去徒步说一声啊，要是走丢了我们也得有个方向找吧？
  对了，姐，我想问你些事，但我们回家说。
  妈妈在等我们呢，你今年来电说不回去她可难过了，虽然嘴上不会说。
  ……你也要一起来？
  行吧，我勉强能认你当哥，要是你·帮·我的话。
  *
  家里就这么几间房，你不愿和我睡的话就去我爹那间。
  林山哥说那里闹鬼，我们找过神婆来看，人家说干净得很。
  ……
  我问了，我姐不说，她老这样，报喜不报忧的。
  我撤回之前说的话，我不会向她表白了。
  你骂我懦夫就骂吧，但当时和你说这事只是出于冲动，我不会破坏我们姐弟关系的，你也给我瞒仔细些。
  家人比爱人可靠得多，姐姐还会回来，就说明我们依旧能作为她的锚吧。
  但我也要去A城，你家还有位置吗？我可以分摊房租。不要？……不愧是林家，房子这种东西也是能走到哪儿买到哪儿的吗。
  找好的实习还是要去的，工作重新找呗。
  其实……林山哥自杀这事，我有点头绪。
  那年我和我姐带他去冰钓，我姐不小心掉进了别人凿的冰窟窿里，那时他的脸色……
  他喜欢我姐吧，不是作为兄妹。
  那天夜里他好几次跑到我姐的房间里来，检查她还有没有气。
  我就住我姐那屋的隔壁，全听到了，毕竟我俩的房间就是一间房拿木板分隔出来的。我爹那屋在我姐回来前是闹腾过一阵子，但早就空了，他还继续用着怕鬼的借口来找她。
  我捂住了耳朵，不知道我该不该听，但也没什么不该听的。
  只是一个人在哭，一个人在安慰他罢了。
  我们一家都是很能忍的类型，我爹是，我娘是，我姐和我也是，因为太能忍了，我们连家人之间的喜欢都很难说出口，我都算好的了。
  但林山哥不是这种人，他看我姐的眼神……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完全没有掩饰。
  我当然能知道啊……同类的直觉，可能。
  有他那样眼神的人做什么都不奇怪，但什么都不做也很正常。
  抱歉，说得有点没逻辑，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伤害我姐，所以最后变成了伤害自己，对吧？
  近亲相叕是不可饶恕的吗？若不是发生在我姐身上，我会觉得很恶心。但我和姐姐还在一本户籍上呢，我不也是……
  现在我也搞不明白了，甚至有些人就喜欢这个题材呢，如果她们并不会伤害他人，也不会繁育后代的话，这件事……也就没那么严重吧……
  好吧，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
  你不会有这种念头吧？！你不行！你配不上我姐！
  ……
  是啊，妈妈会希望我俩各自找对象结婚，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后代，不至于老来孤独。就和地里的禾苗一样，新的生命才有希望。
  她没有明示，但姐姐察觉到了，只和她说等到遇见适合的就会结婚。
  ……
  那个适合的就不能是我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想想不行吗！
  啊？我姐有喜欢的人？谁？至少说说什么类型吧？！
  ……和我相反的？你不会是故意打击我吧？
  ……
  不想和你聊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