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她道，“你不可能永远不回来，还是打算让骆梓青给你找个地方换个部门？”
  苏漫不直接回答，她说，“暂时只想把巡察工作做好，还没有考虑那些。”
  纪子洲道，“办事处缺人，你长期借在外面，对你的发展不利。这次提你做后备干部，还专门为你做了方案。”
  苏漫听着，说了声，“谢谢领导关心。”
  如今，两个人之间，再也不能坦诚的说话了。
  这才是正常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苏漫想。
  她不禁设想，两个人如果还继续下去，会是怎样的折磨。
  这一刻，对骆梓青的想念尤其的真实。
  想要拥抱温暖，才是人类的本能。
  与骆梓青相爱之后，她已经无法回到与纪子洲这种难以言明的纠结中去了。
  对他的感激有多少，对他的畏惧就有多深。
  这种纠缠的感情是很跌宕人心，但仿佛又时刻都在崩溃边缘。
  这是折磨，是一种自虐，这不是爱情。
  苏漫看着他，对他道，“提前跟领导报告一下，端午要外出。”
  纪子洲问，“跟骆梓青去？”
  苏漫说，“是。”
  纪子洲笑了一声问，“如果我不批准呢？你敢私自外出吗？”
  苏漫看着他，听他说出这种话，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纪子洲也看着她，过了会儿才道，“单子自己拿来给我，否则我不会签批的。”
  苏漫说了声，“好的。”
  两个人继续静默地坐着，有人来敲纪子洲办公室的门。
  纪子洲微微阖了眼，对着她挥了挥手。
  苏漫再不犹豫，起身就走。
  门外是郑毅，看到苏漫，他也没什么表情，进了纪子洲的办公室。
  苏漫出了纪子洲办公室，下楼找丛珊。
  丛珊也已经谈完话回来了，她办公室有个人，苏漫并不认识。
  丛珊叫他谢主任，给了材料他，然后打了分机，让金素恩上来聊天。
  两个人笑盈盈地看向对方。
  苏漫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丛珊道，“新来的财务中心谢主任。”
  苏漫奇怪问，“史英菲呢？”
  丛珊道，“走了啊，去财政局了。”
  苏漫问，“做科长？”
  丛珊道，“什么啊，二级主任科员。”
  苏漫倒是吃了一惊。
  金素恩带着奶茶进来了，一人一杯。
  丛珊于是把史英菲的事说了说。
  纪子洲转任书记之后，自然要对他在主任任上的资金使用情况开展离任审计。
  结果审计刚刚开始，就出事了。
  听说涉及资金将近2000多万，都是程序倒做，当然，这跟财务把关不无关系。最后听说是请人出面打了招呼才摆平的。
  苏漫猜想，大概是找了王组吧，她倒是只是听，什么都没说。
  丛珊道，“后来查下来，主要是说这件事是史英菲玩忽职守造成的，现在史英菲被调去了财政局做了个二级主任科员，连个职务都没有。”
  金素恩听完后道，“其实我一直觉得纪书记人很好啊，他一直都挺有担当的，怎么会让史英菲担这个责任呢？”
  丛珊喝了口奶茶道，“是的，史英菲在外面说，都是纪书记让她操作的，不过如果没有纪书记的授意，史英菲的确是不敢这么做的，可最后责任是史英菲担了，就因为这个，跟谢主任互相交流了岗位，谢主任从财政局下来当中心主任，她去财政局做了二级主任科员。”
  金素恩道，“是啊，送她走的时候，史英菲都气死了，说纪书记太不要脸了，还说她手上有很多纪书记的把柄，以后要去纪委举报。”
  丛珊笑道，“真要有，她早就拿去了。不过是背了锅，不爽呗。”
  苏漫默默听着，在巡察组待了这些日子，有些门道她也渐渐看懂了。
  如今，她倒是觉得，是她们想得有些简单了，史英菲被弄走，也许审计只是个由头。
  毕竟程序倒做的事情，也不只有延北。纪子洲会这么做，心里也是有底的，这些项目，也未必是他要做的。
  有些可能是市里要求的，有些是突发应急的，乙方背后是哪些领导推荐过来的关系，谁又知道呢？都是一根绳上的，钱只要不是进了自己口袋，这种事一般都能圆过去。
  只是纪子洲对史英菲不满已久，他刚做主任的时候，史英菲使了多少绊子，大概她自己都忘记了。
  如今借着审计的名义，把责任按到史英菲身上，正好直接打发走人。
  而史英菲的这些牢骚话，到处传开，岂不是更让人抓着把柄，去纪子洲面前告状，让纪子洲有了理由收拾她？
  毕竟审计最后都说没事，她史英菲却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又叫一个什么事？
  祸从口出，史英菲自己招来的祸患，却不自知，也是可悲。
  大家总爱听一些负面消息，却往往只能听到表面最浅层的东西，图个爽快热闹，而这背后的运作手腕，谁又会摊开来告诉你？
  苏漫想，是自己对纪子洲的了解，让她看破了他的手腕，却是骆梓青这四年多的提点，让她悟透了运作的法门。
  苏漫想明白了背后这层逻辑关系，只是喝着奶茶淡淡道，“其实纪书记一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