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科生表白指南_分卷阅读_154
作者:11点要睡觉觉      更新:2020-06-16 11:55      字数:3015
  他呼出来的热气喷在顾辛夷脸上,顾辛夷的鼻子被他撞得有些疼,她嗷呜一声,咬了秦湛的下巴一口。
  秦湛松开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后腰扣住,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吻,像是穿越了四年的光阴,记忆一点点穿插交织,形成漫天流光溢彩的星空。
  顾辛夷不舍得闭上眼睛,依旧看着他。
  他亲吻地认真又虔诚,睫毛在颤抖,手放在她的腰间。
  这双手曾带她走出了万里莽莽雪原,走出了死亡的边界。
  她忽而觉得命运是一件神奇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你所曾失去的,必将有人弥补,你所曾被应许的,必将有人担下宏愿。
  她相信,秦湛就是命运给她安排的唯一。
  远赴梅里,是一个冲动的意外。
  顾辛夷是第一次冲动,也是第一次发生意外。
  岑芮女士很年轻的时候就生下了她,至少对于一个奋斗期的画家来说,这样的年龄还很小。
  但岑芮之后并没有在家庭的琐碎里被耗尽才气,老顾是完完全全支持她的事业的,不光是生活上的支持,更有金钱的护送。
  没有后顾之忧后,岑芮很快就在画坛声名鹊起,成为有名的女画家。
  顾辛夷的出生不是一件小事,那一年星城格外冷,下起了数十年不遇的大雪,家门口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正是大年三十,岑芮不小心摔了一跤,致使胎儿早产。
  生产过程也格外艰难,严寒的气候里,老顾抽了整整三盒香烟。医院不让抽,他在外头站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烟圈才呼出来,就被凛冽的风吹散了。
  这是老顾第一次抽烟,咳嗽了许久,抽完之后,又把烟头一个个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
  雪霁天晴的时候,顾辛夷出生了,由于是早产儿,出生时候又有些难产,她的身体很不好。
  小小的一团缩在襁褓里,大家看了都难受。
  老顾自己取了许许多多个名字出来,但他觉得都不好听,配不上家里的小公主。
  于是他请教了富有文化的岳丈,岑老爷子也想了很久,最后定下了辛夷这个名。
  顾辛夷五行缺木,命中带水,辛夷又名木兰,是一味中草药,王维更有《辛夷坞》传世。岑老爷子告诉老顾:“辛夷是先有花再有叶,枝干不粗,但生命力顽强。”
  老顾听得不是很懂,他懵懵懂懂读到高中就去当兵了,读书时候他全靠抄,当兵时候也不靠文字吃饭,但他觉得这个名字是真的很不错的。
  他想,他的女儿将来一定是个漂漂亮亮的花姑娘,就像她妈妈。
  顾辛夷满月那天,老顾在庭院里栽下了一棵细细幼幼的紫玉兰树,天寒地冻里开出了三两朵小花,而顾辛夷的身体也开始好转,白白胖胖的一个,眉梢长着一颗红痣,来往的宾客都夸赞她上辈子肯定是观音座下的小童子。
  老顾和岑芮对她倾注了全部的爱和耐心,将她抚育成人。
  在顾辛夷的认知里,妈妈是个会画画的大美人,爸爸是个二皮脸的糙汉子,家里从不会缺少乐趣。
  岑芮画画,她希望女儿也会在这一方面有所发展,很惊喜的是,顾辛夷对色彩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岑芮对老顾说:“我们家的女儿,生来就是应该画画的。”
  这话得到了老顾的赞同。老顾相信,会画画的女生有不一样的气质,于是他希望女儿也有这样的气质。他很爱他生命中的这两个女人,希望她们会有最好的生活和最好的未来。
  岑芮已经有了,他渴盼着顾辛夷也会有。
  顾辛夷正式学画是在五岁,之前岑芮不拘束她,任由她涂鸦,家里还有一面墙留给她画,但在之后,她就开始了系统的学习。
  岑芮幼年跟随父亲和国画派大师学习中国国画,之后转去学习色彩更为丰富的油画,后来留洋。她担任顾辛夷的启蒙老师绰绰有余。
  顾辛夷也没有辜负家里的期待,比小时候的岑芮更加有才气,更加有天赋,年至十五,已经拿下了大大小下一柜子的奖。
  十五岁那年,她在一次全国性大赛里进入决赛,有大师评价她:“灵气有余而情感不足。”但鉴于顾辛夷年龄小,阅历尚浅,大师依旧给了她很高的分数,由此,她得到了金奖。
  但她并不开心,就因为评委的这一句话,她想出去走走。生活在老顾和岑芮的保护下,她体会不到人情冷暖。
  她第一次没有和家里人商量,联系了一位远房堂哥,一同去往梅里。
  登山队是在网上组好的,在丽江集合。
  加上向导,一行一共十七人,来自天南地北,有斯文细致的卫航,有细心又热心的杭州夫妇,有京城的年轻人……
  进入德钦,他们在山脚下的酒店逗留许久。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卫航每天清晨和傍晚都去飞来寺拍卡瓦博格峰日照金山的美景,杭州夫妇对藏地事物好奇得紧,顾辛夷的堂哥,也就是登山队的队长,每天都和向导谈论登山的趣事。
  顾辛夷也有自己的事情,那就是画画。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没有半点错。
  至少让她获益匪浅。
  她画了十五幅人物油画,每一个人物都鲜明且有感情,最满意的是向导的画像,壮丽的雪山成为他走来的背景,脸上的高原红和黝黑的肤色又反衬出雪山的圣洁。
  她兴奋地给老顾打去电话,老顾气还没有消,在电话里碎碎念叨,让她早点回来,也让她注意安全。
  登山前,她把画送给队友们,向导特别高兴,把它放在了背包里,笑容满面。
  卫航登山时候不怎么高兴,他每天都去拍雪山,却没有一天看见过,明明每日的天气都是晴朗的,可峰顶上的云朵和雾气怎么也驱散不去。
  顾辛夷想起了藏地的传说——神山有灵,只给有缘人看见,并赐予有缘人一年的幸运。她想,大概卫航不是那个有缘人吧。
  雪崩到来之后,顾辛夷是第一个醒来的。
  因为很疼,像是冰锥刺入了耳朵里,鼓膜被贯穿一般疼。
  她爬起来,甚至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雪,摸着右边耳朵。
  向导在一边咳嗽,每次咳嗽,都有血从他嘴里喷出来,落在雪地里,绽开一朵鲜艳的花。
  向导咽下两口血,面上表情痛苦狰狞,但他还是招来顾辛夷,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注意事项。
  所有人都未清醒,痕迹被大雪覆盖,顾辛夷是唯一的选择。
  向导告诉她如何避开接下来的雪崩,和地震类似,大雪崩过去会有小雪崩,许多人没有在大雪崩中丧命,反而在余震中死亡,因此,要尽快找到庇护所。他还告诉她,要走山脊线,因为山脊陡峭,不容易积雪,最好能在山脊线上挖一个洞,躲藏进去,并在每一个人身上系上一根红布带。红色是最醒目的颜色,能够防止走失。
  可她们身边并没有红色的布条。向导把一条哈达拿了出来,染上了自己的血,再让顾辛夷用牙齿咬开。雪白的哈达变得猩红。
  生活在高海拔地区,向导脸上总是红彤彤一片,肤色也深,但此时连他的嘴唇都是乌青色的了。
  交代完所有,向导再也说不出话来,胸口的冰刺狰狞可怕,顾辛夷没敢□□,因为她怕□□之后,血流不止会更快地要了向导的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辛夷选择了隐瞒,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向导在濒死都在记挂队员的性命,这时候,她不可以软弱。
  肩膀上的担子突然一下变得很重,像是卡瓦博格峰整个倾倒,压在她的肩上。
  向导不再咳嗽,昏睡了过去,她抹了抹眼泪,突然就不害怕了。
  雪崩来临的瞬间,向导让他们躲避,因此分散距离不远,她来回数,一共一十七个人,一个也没有少。
  向导给的红布条被她分给了所有人,她的堂哥手臂轻微骨折,但还是艰难地承担起了队长的责任。
  他们在向导说的庇护所处待了一夜,等待余震过去。
  在这样的夜晚里,向导去世,顾辛夷和队员一起,在山脊上挖了一个洞,把向导的尸体掩埋,并立下了标记。
  向导身上的冰刺已经被折断,连接着腹腔的一部分被体温融化。顾辛夷从他的背包里把那幅她送的画拿出来,用向导的血记下了时间和地点。他们不是专业的登山队,没有专业的器材,手机要么损毁要么没电,手表也停止工作,顾辛夷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那时候启明星刚好升至中空,风雪都掩盖不住它的光芒。
  天亮后,雪山安静下来,顾辛夷照着向导描绘的路线带着大家走,并把注意事项转告。很不幸的是,她突然一下又看不清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