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道：“死海的海水对活人有影响，这里太深，你再待下去会再也上不去的。”
  他说：“不行，你要和我一起上去，何况你也不是不受影响的。”
  “我不会乱来的。”我打断他：“我再看看他。”
  阿努比斯不再言语，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Chapter68 等我
  我盘腿坐到面对索贝克的那簇晶壁面前，悲哀地凝视那水晶后熟悉的容颜，依然那样栩栩如生，依然充斥着属于索贝克的庞大气场，只是为什么它们的主人不醒来？
  他的感情我并非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接受也无法接受，我的心里除了那个人没有人再能进入填满。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认识索贝克早一点，他的感情淡定容忍，自由轻松。
  他爱我，但不约束我。
  埃蒙也不约束我，但他的爱无孔不入，严严实实充满我生命的每一个缝隙，没有他的时候有如失去了空气，思念的时候有如烈焰蚀心，往事不堪回首。
  我坐了不知多久，直到感觉腿弯已经没有知觉了，脸上的泪痕也被海水冲的毫无痕迹，这才艰难地扶着晶簇站起来甩了甩腿。
  攀在晶簇上的手指蓦然触到了一个触感不同于水晶的东西，我摸索了一下，奇迹般地从晶簇中找到了一张叠起来的莎纸。
  莎纸被魔法很好的保存了起来，没有浸到海水，但依然由于湿气和年月的缘故微微泛了模糊。这里光线太暗，我慢慢打开纸张，昏暗中只能认出那是索贝克的字迹。
  我曾常年在他的书房陪伴，认得他的笔迹。
  这是一封信，信的开头写了我的名字。我没有往下看，倏地把纸叠回原状，然后默不作声走出了墓室。
  阿努比斯已经不在了，但气息扔在，看来是等了我一会儿等不了才走的，我想起晚上和埃蒙还约了见面，也一鼓作气游了上去。
  随着离海面越来越近，月光开始透入黑漆漆的水中，我加快速度游上去，哗啦一下冒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现在是凌晨两三点，星光正好，蚀影荒漠上的乌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散去，大地沐浴久违的光芒。
  我来不及弄干衣服和头发，浑身湿透地赶回自己的哈姆纳附近，很远就看见了一个在黑暗中闪着微光的身影，优雅地倚在一段废弃的石柱上。
  “``````”我平稳了下呼吸，走过去说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埃蒙没说什么，淡淡笑道：“你能来我就很满足了。”
  我沉默了一下，问他：“你是来带我走的？”
  他说：“是。”接着又说：“不过你似乎不太愿意。”
  我说：“是，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神族不是我的家，艾利巴赫不是，亚特兰蒂斯不是，你的莫尔伊更加不是。”
  “何况，我都这样对你了你居然还怀疑我对你的真心，你也真是随便任性啊，当我是什么？”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抬腿往前走，我下意识的叫了他一声。
  “还有事吗？”他转过身看着我。
  “有。”我几步走到他眼前：“奥西里斯不再是水神，请替我带话给露茜茜：抱歉，亚特兰蒂斯之心早已经毁了，不能送给她佩戴增加她的美丽。”
  他一愣，随即抬起下颚微笑：“是呢，露茜茜是娜芙提斯的本名。”
  我点头释然道：“是啊，露茜茜很坚强，即使曾经那样被人诟病，也能够重新振作，选择学习魔法，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娜芙提斯。”
  “重新选择？”埃蒙笑的不明所以：“那你呢？你当初既然爱我，都不敢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想说什么，也勾起一抹笑容，极其缓慢的道：“不管你是恨我这么做还是希望我有苦衷，我为什么当初把你打下擂台，因为我自私，再来一次依然这样选择。”
  ``````因为我懦弱，因为我没有勇气去承认我爱你这个事实。
  “嗯，如果你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当做我口口声声爱你实际上却伤害你的证据，因此今天来怀疑我，我也没话说。”
  他没有反应，长长的金发在黑暗中飞舞，看不清表情。
  “嗯，我知道了，我回去了。”
  我也抬起头，压回情绪，打了个响指：“走好不送。”
  埃蒙回头，可以看见纤长的睫毛在侧脸上投下的阴影，看似无奈的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送我。”
  我说：“我送你过冥河吧。”
  他弯起眉眼笑：“嗯。”
  一路无话，埃蒙在我身边慢慢地走，我心如止水，却又酸楚交加。
  在这之后很久一段时间我都不愿意去见埃蒙，埃蒙也不来找我，我时常在凌晨两点仰望夜空，回想起今天这一幕，其实那种酸楚的感觉叫做舍不得。
  其实我很想好好和他说几句话，不吵不闹不带刺，但是往事太揪心各有各的理总无法忍住，甚至绝望地想我们两个一成神一成魔，终究没有缘分。
  “奥西里斯，”埃蒙忽然轻声唤我：“让我吻你一下好吗？”
  “啊？”我愣了一下，脸颊猛地涌上一丝红晕：“吻我？”
  “可以吗？”
  我默然看了他一会儿，凑上前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嘴唇。
  埃蒙的手臂环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插入发间按着我的后脑勺，轻柔地回应我。
  冥河潺潺的水声流过脚旁，草地上盛开着无数蓝色的小花，微风拂过耳畔，比寂静更寂静。
  没有情欲，有的只是依恋，他没有深入，只是小心而温柔地含住我的舌尖辗转亲吻，口腔里淡淡地充斥着混合着蔷薇和埃蒙味道的香气。
  我知道自己深切的爱着这个男人，却不能就此心安理得的站在他身边成就一切。
  如果有人问我世上是否有比互相爱恋却不能在一起更痛苦的事情，我会回答：有。
  明知多说一句话，多问一句话就能解除所有误会，却依旧选择海角天涯。
  若撇开这些不谈，两个人在冥河畔长久拥吻，一定是一副无比浪漫而美妙的画面。
  埃蒙走后我回到自己宫殿，发了一会儿呆，猛然想起衣服里还有索贝克的信，于是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展开——
  奥西里斯：
  很难想象我会提笔去认认真真写一封书信，我也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封信，因为里面有我太多的懦弱和不自信，这些弱者才会有的情绪日夜敲打着我顽固的心境，终见裂痕。
  如你认识我的时候一样，我是个除了挑战强者没有其他兴趣爱好的人，甚至在很久以前，你尚未出生的上古时代，我跟随家族定居蚀影荒漠，征服领地，嗜血、残暴、疯狂、冷情、为了获得地位连家人都可以手刃，听起来一定很可怕吧？不过我不担心你会因此而看不起我，我也很清楚你不会。
  你并非我这几亿年间见过最善良、最有趣的人，但无可否认你对我而言却如一株解毒草，是黑暗中的色彩，任何人都不能相比。你很聪明，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交朋友，什么样的人需要远离；什么感情可以接受，什么感情需要无视；知道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情就算看不惯也不管不问。无可否认你确实情商很高，也完全不像女人一样矫情，但随着认识你的时间越久，我就越痛恨你这样的聪明，因为你从来没有接受我一点点，却又要在表面上装作需要我，很乖很领情的模样，坏到了骨子里。
  而我对此毫无办法。
  经历数亿年岁月，经历无数人和事，有些人怕因，有些人怕果，而你是少数什么都不怕。我曾经想过强行圈禁你，但只要一站在你面前，这种想法就会烟消云散。一开始我带你回来的时候，疼你宠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喜欢你的模样相貌，也出乎其料的你不像任何一个宠妃或者男宠一样开始试图往高处爬，我也开始真心实意的认为你眼见淡泊，出尘绝逸，和旁人不同，无外乎阿努比斯如此喜欢你。当然，谁知道你这个小骗子只是为了越闲越有时间偷偷练魔法。
  写到这里居然笑了出来，书上说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时常想起他，即使他做的事情稀松平常，也会觉得很有趣。
  你从未过问我的后宫，也从不争宠，我后宫的所有妃子男宠不敢过问，是害怕询问过多让我厌恶，因此失宠；而你是因为不爱我。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亲自问一问你，假如这个世上没有埃蒙，你会不会选择我？
  当然了，可惜没有这个假如，没有埃蒙，还会有休。
  我离开以后你要记得和从前一样按时吃东西，西郊那片特供的水果地我已经下令雇佣了一亿年直到幽灵果农消散，无论你何时醒来，都一定要去看一看，这批水果是我亲手栽种的，选了最好的种子和养料，不会比平时特供给你那些差。我很少要求你什么，但是这一次你一定要答应我，我不能亲自照顾你，你必须好好的吃东西，好好的休息，不能一任性就关自己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觉，好吗？
  和你在一起的这几百年里，那种发自骨子的爱恋和自卑开始愈来愈不能控制，我想要爱你，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